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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罗3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奇怪男人，此时他正在我家里跟个乡下小子进城一样打量着我家里的一切，大到沙发和床，小道缝衣针。
这家伙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留下的印记——左耳后边还有刺伤北境罪犯的标记，两只银灰色眼睛一只大一只小，一头的栗发已经被劣质染料染成了黑色，只有最后刚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能看见淡黄。耳朵上打上了一个耳洞，上面穿着一颗上面掉了漆的铁耳环，嘴唇上的胡须已经白了，应该是为了生活的奔波和劣质染料的伤害所致。虽然换上了正常人该穿的衣服，却还是无法掩饰他流浪汉一般的即视感。
我喝下茶几上的一杯咖啡，认真地问她：
“那个家伙，真是你舅舅？”
科沃坐在对面拿着茶杯，一边泯着其中的苦茶一边看着茶几上的地图。她抬起头，无奈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这家伙也应该不明白为什么会多出这么个舅舅吧。毕竟这家伙的行为……不像是赛伊克这种曾经的大家族里的人。
“我们先不谈这个，永夏岛的这几个博物馆里你觉得哪个最有可能有另外的‘圣者遗物’？”科沃反转地图推过来，上面是永夏岛省城整个市区的全部地图，其中有几处地方被标出来，是比较悠久的几家博物馆。
“祝映应该还没有离开这里，这里有什么吸引着他的东西。”
“不，科沃。”那个到处乱摸乱碰的男人突然回头，手上还抓着一罐果酱，“根据甘马尔所说，手套出现的时间里现在不远……其他的东西应该也是如此，所以最可能的地点嘛……”
男人不顾我的阻拦拿走地图，往上面表了一个大大的叉，透过背面我能看出来，那是魔法大学。另外一个“圣者遗物”在学院里？
“学院里收集了最近出现的魔法造物，按照科沃所说这手套让她觉得不舒服，应该是手套上有某种‘波纹’。按照这个思路最可能的地方就是学院了。”
学院吗？到底是要回去。我现在还是有点不想见布梭和古娜，毕竟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学院也一直休学到现在，相比布梭也在为此而困扰吧。
“舅舅，你认识甘马尔？”
科沃看着孙，双手撑着下巴问道。
“何止是认识。”孙摇摇头，将地图往茶几上一扔便顺势躺在地摊上，像个游浪汉一般清洁自己的身体，“甘马尔·金曾是我的好友，只是约莫有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一年多没有联系过了。毕竟跟我这样的人联系也是十分危险的。”
“甘马尔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赛伊克的朋友。他和布梭一样都是相信着赛伊克能够复苏的人们之一。”
他刚刚提到了布梭？的确，我从校长口中的确是知道他对赛伊克的陨落抱有无限的悲伤和不忍，不过这是为什么呢？我偷偷看过布梭的履历，并没有和任何赛伊克的成员有交集——如果有的话，若不是像甘马尔一样早就派往别地的，就基本上死去或是被关押在大牢里了。
而布梭，外界也有传言说他比较亲旧日神，毕竟永夏岛和风居这两个地方一个因为文化一个因为商贸信仰都比较杂乱，但这十几年永夏岛已经撑不住了——新神在这里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如果布梭的确信仰旧日神，那么信仰危机的时候学院就只能当最后一道防线了。
“布梭……”
“佩德罗小子，你也感觉奇怪吧？为什么布梭也会对赛伊克抱有惋惜之情呢？”孙锐利的目光破开空气，直射到我的身上，“你仔细想想，你的那些同学们有没有什么异常？我是说那些已经有数十年经验的法师。”
数十年经验的……前辈们？
我努力回想着，的确，有一些我认识的老前辈们曾对我说“魔力正在减退”，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波纹力量消退了，而是这世界上的力量正在变得更加难以控制。当这个世界变得强大的时候，想要靠波纹掌控它就会越发困难。
书上有记载，自从这个国家建立以来，法师们就在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在传统的波纹法术之中有这样一派禁忌——法师们看不起那些更为原始的“异种法术”，但法术的起源，也就是生物的灵魂力量所构成的禁忌法术，却是最原始而又最强大的存在。这对法师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讽刺。于是同僚们开始研究这种原始的法术，几乎所有人都失败了，这样的法术会损耗灵魂，甚至将自己灵魂化直接发射出去。不过那么危险的程度……不会有人去练的吧。
“这世界越来越‘稳固’了。”
孙直起身子，伸出双手，然后双拳握紧，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双手居然在发光！我没有感觉到波纹的力量，但的确，他的双手发出了光。
火焰中诞生了光，毒液让生命凋零，火和毒是魔法的本源，也是所有法师探求的力量。
而他的身体可以放出光，就已经和火不远了。
这就是赛伊克血脉的力量吗？
“佩德罗小子，你的身上，有一股不受外力束缚的力量，我能感觉到。”孙停止发光，扭头看向我，“和剑歌很类似，但比那要更加不可捉摸，由大脑之中迸发而出的洪流一般的‘原力’，这力量……它有名字吗？”
我避开他的目光，却看见科沃像是看着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看着我。糟了，我最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了。此时我只能干笑几声解开这样的尴尬。
“并没有什么名字。”
最后只得这样解释了。
“和这个国家一样没有名字吗？”
科沃喝着茶，突然蹦出这句话。
“嗯。”
虽然她的话很难让人接下去，不过……
正当我犹豫着准备作出选择时，科沃又发话了。
“笠集呢，我想见见她。”
“她在地下室里。”
我起身走到角落，拉开地下室的大门。我家虽然不算是很富有，但永夏岛标准房屋的布局可是都有——永夏岛人认为沿海的房子应该造出地下室和大海接通，就可以保佑亲人的船只出海时得到好运，虽然现在很多人已经不靠大海为生，却还是保留了这个传统。
“她最近有点不对劲，我是说你走了以后的事情，几年前就开始了，每个月月缺的时候都会头疼和虚弱。”
从大概四年之前，她就开始了。几乎是每个月，她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感觉不适，而此时她则更需要安慰和照顾。而她的哥哥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虽然没有她严重。
“而且她已经四个多月没有吸血了，小心点。”
笠集是很抵制吸血的，因为十多年前的一次错误，我们认为“吸血鬼就理当吸血”，于是放了自己的一些血液让她喝，结果就出事了。吸血鬼如果不接触到人血的话对鲜血是不会有渴望的，而且吸血鬼的确不靠血液单靠植物的汁液也能生活，不过接触了血液之后……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了。
血液会让他们上瘾，一开始的几年笠集就被它所困扰，为了抵制吸血，她甚至将用来吸血的牙齿都砸断来控制自己。好在现在已经能克服那欲望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无法确定她是否还能这么做。
“明白。”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她便跳进地下室，我跟下去。里面已经被火把点亮了，在地下室的最深处，高高的桌子上趴着满头银发的少女，她穿着当地风格的长袍，坐在高凳上，似乎睡着了。无法触及到地面的双脚只能勾住凳子腿让自己舒服一点。
“科沃……”
她费劲地扭过头，看到了科沃，红宝石般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看到了从上方射进来的阳光，她可能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于是只能迷离着眼神看着我们两人。我意识到这样对她有伤害，便爬上去盖上了地下室的通道口。
“科沃……”
突然，我听到了下面传来哒哒哒的鞋子触碰到地板的声音，出事了。
关上通道口后立刻从梯子上滑下来，滑到一半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停止，来不及多想，想到她可能从凳子上摔下来，不知为何心中就有绞痛感，这样的痛感催使我的身体。
看到眼前的场景后，才稍稍舒了一口气——科沃已经抱住了从凳子上摔下来的笠集。
不对，虽然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情况，但从来没有像这样严重过……
“血……”
笠集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无法战胜欲望，将已经几乎失去血色的嘴唇靠上了科沃的颈子。中空的利牙探进肌肤之中，科沃的那块皮肤立刻泛起病态的腥红色。咬破皮肤用牙齿联通这的血管感受了一下血液的冲击力，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眼神也因为吸血所获得的巨大快感的冲击变得更加魅惑迷离。
接下来则是用舌尖舔舐着伤口，每一次小巧粉红的舌尖离开颈子的时候她都会发出满足的哼声，这场景，简直就像是恋人之间在彼此亲吻一样。
我在想些什么呀……我摇摇头，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样的气氛变得更热了些。一定是温度的原因让我这么奇怪的，不就是吸血吗，这种东西十多年前就已经看过啦。
终于，她停住了舔舐，瘫坐在地上咳嗽着。还隐隐带着血丝的舌尖收集那些遗漏在嘴唇上的些许食粮，脸上带着满足和愉悦的笑容。
“真是……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是这也……这也……”
笠集艰难地吞咽着，解释着自己刚刚那样做不是出于本心，而是被吸血鬼的诅咒控制所致。科沃深处右手准备安抚她，却在空中停住了，转而换成左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科沃！科沃！”
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踏木板声，孙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双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迈动着，一瞬间便从我面前穿过。他夹带着呼呼的风声跑到科沃的位置蹲下，强行将两人分开了。
“你可知道你的血液多珍贵！怎么可以喂给一个吸血鬼呢！”
焦灼的言语从喉咙里出来，那语气和声调简直愤怒得要将空气煮沸一般。
“我用血缓解了她的痛苦，有什么浪费的吗？”
科沃抬起头，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血液从指间低落些许，几秒钟后便停止。一双锋利如刀剑的银灰色光芒射向同样拥有银灰眼眸的孙。
“你想这么认为也行吧，不过我可得以长辈的身份提醒你一句。”孙直视她的目光，甚至把脸贴近了些，瞪大那一双大小眼，“人并不是生来就等着被别人拯救的，尤其是当在有些必须靠自己而不是靠赎罪者的时候……”
还没等他说完，科沃便一下将他提起来摔在地下室墙上，我几乎听到了脊椎撞击石墙后弹开的声音，那一下一定很疼。看来这两人关系不好，不，可能是他触动到了科沃的什么逆鳞吧。
科沃抽出闪着光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以后再说这些讽刺的东西就不是刮干净你的动脉这么简单了。”
几乎是凝结成实体的杀意……
“嘿，快，把刀放下！科沃！刀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吗？我求求你冷静下来！科沃！你现在累了，帮助别人以后自己都会累的，不是吗？”
科沃垂下举刀的手，刀背顺着孙的肩膀滑下来收入鞘中。
“我并不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事情是‘错误’，我只是想……帮一下她罢了。”
科沃嘴硬着，将头扭向一边，却发现笠集也在用一脸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只得闭上眼睛，像是抱怨地说出了这句话。
可算是和平解决了。
我松了一口气，不过，从刚刚开始似乎就听到楼上有什么悉悉索索翻东西的声音，我家……应该没有老鼠吧。不过想来，父母都不住在省城，这房子也是租来的……有老鼠也不奇怪。
然后我就听到了桌子被撞倒的声音。
一米长的老鼠……果然还是不存在的吧。
“啊科沃，你把我撞的有点傻了，我这么聪明的脑子……你可得赔！”孙挣扎着站起来，还不忘扶着自己的老腰，科沃刚刚那一下明明就是手下留情的，“对了，门口有两个老朋友，可能已经进来了。”
老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