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瑟1
艰苦行军的第二十三天，我们在极北之地。这里的极北指的是在智慧种族探索到并且建立殖民地以北的地方，而这里指的智慧种族不仅仅包括人类。
现在，就连游荡在冻土上的补给吸血鬼都不见了。
我很庆幸我们还有吸血鬼，这种忠诚的，永远不会背叛的仆人。
现在连仆人都消失了。
也就是说我们在地图之外的地方。
我的名字是墨瑟·弗雷，一名剑歌者。最为荣耀的一种职业的一员，在此次任务中担任首席研究员的职务。是的，我不仅是一名战士，还是一位科学家。
一片雪花飘落到我的肩膀上，厚重的兽皮衣马上用它囤积下来的热量熔化了这位晶莹的天使。二十三天的艰苦路程，寒冷寂静，唯一能够做伴的就是那些生命力顽强地地鼠们——现在连它们的数量也减少了——还好我们只有四十来人，食物还是够用。
只是这天气……越来越怪异了。各个天候之间的交替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仿佛置身于结节当中，通常天晴两分钟不到就开始下大雪，而大雪还没下多久太阳就又探出了头。这样快速地天气更迭使得很多体质略弱得剑歌者有些受不了了。包括我在内。
400里格的路途，艰难且漫长，我们不用马，只是用作为剑歌者的身体长途跋涉。二十三天走了一千六百公里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但这对于剑歌者是家常便饭，用科林老大的话来说，我们已经超越人类了。
“墨瑟，你体验过冻伤的滋味吗？”
快速移动中，一张人脸出现在我的面前，科林在我面前倒走着，完全没有受到大雪天气影响的样子。那张沧桑的脸被与四面白雪相衬的漆黑斗篷所遮盖，只露出一颗机械眼。眼中流转着总共是两排的符文——科林在多年前与一名夜茄会刺客大战所留下的痕迹，那一战刺客虽然是死去了，但科林也因此失去了一只右眼和下半身的躯体，现在这两个部分都由符文机械来代替。
“剑歌者和机器人都不会感觉到冻结的滋味。”
我笑了，干裂的嘴唇挤出一滴鲜血，在这雪白的地方绽放出一朵血腥之花。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体验到更加冰冷的事物。”科林扭头眺望远方，下肢诡异地调转方向开始加速，离我越来越远，“跟上吧，墨瑟。”
我也加快了脚步，虽然这几天身体的负荷明显提高，但速度还是只会越来越快。在剑歌者中我的体质算是比较差劲的，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让我加入了。
白雪纷飞，眼前快速闪过一连串互不衔接的画面：六岁时，自己被佛雷家族送往剑歌者协会，之后便是一年一次的家庭会面。是的，一年只有一次，这是加入剑歌者所要付出的代价。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加入这个协会，只是为了追寻力量吗？但他们在这里究竟找到了什么？超越人类的力量？走向光明的道路？还是无止境的迷失与苦难？
正如我一样。进入了剑歌者协会后，自己也过得不大舒坦，我是首席研究员。但也只是个名头而已，自己的实力和普通剑歌者差的太多，因为先天条件的束缚，也只能窝在实验室里。与各种药剂和生物打交道。但只要这次成功，只要成功，我就是开启新世界的伟人，我的功绩将永传于世。伟大美丽的克林姆林沙漠里将会有一块大理石石碑，上面写着自己一生的事迹和墨瑟·弗雷这个名字！
这一切的开始，就是现在，就是这一场艰苦的远足！
约莫三百年前，一名醉汉宣称自己进入了神的领域，说那里有许多大型的作坊，里面的人只要踩一踩脚就能织出很多布，而且有很多像是大犀牛一样的铁皮怪物在跑道上依靠水汽奔驰。还有在海面上摇摇晃晃用水汽行驶的动力大船，船上装载着可以射出爆炸铁球的钢炮……
当时的人们认为这是个无稽之谈，然而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勇于尝试。时光流转六十年，一位名为罗西的年轻科学家使用这种蒸汽这种新动力造出了一个广受喜爱的新玩具——汽转球。这种玩具用沸腾的水作为燃料，推动两个部分互相旋转，很快受到了各国贵族阶层的喜爱。罗西发现了这种神奇的动力如果放大也许能够成为驱动大型机器的好材料。于是他杰出的弟子尼巴本·丹斯在研究蒸汽动力时发现配合符文魔法可以让动力大小得到一个质的飞跃。于是这个世界开始进入蒸汽时代。
但近三十年来，一个陌生的词汇传入了公众的视野——黑光塔。这是那名醉汉和罗西生前传记中都提到过的一个词汇，在这两本自传中，黑光塔被描绘成是“世界秘密的集合地”，其中埋藏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和通往醉汉所谓“神之领域”的方法。这地方在“任何生物都为探索到的极寒之地”——自然指的就是北极了。
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黑光塔。
“墨瑟！前面过不去了！”
前面的人群积攒的越来越多，前面过不去了？
“发生什么了？”
我拨开几个人，眼前的景象着实震撼了我。这是一个坑，一天巨坑。从我们这里到对面起码有几公里的距离！而且这只是一个估算值，我们还到看不到对面！不是因为空气中飘散着的大雪，而是因为这个巨坑实在是太巨大了！
我蹲下，双手扒着悬崖边往下看。一个巨大的冰湖，一些石岛上仅仅有一丁点绿色存在，这下边居然比我们这里要温暖许多！因为从一周以前，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绿色植物，包括苔藓和草。而它们居然可以在这底下生存，难道下面有什么地热能资源？
突然，两拨灰褐色的身影从湖上穿行而过，它们成两列对称跑着，跑起来极其工整，好像互相呼应似得，蹄子溅起一堆冰渣，在这万千冰雪世界中格外扎眼。是一群鹿！动物消失对比植物消失要更早，而这底下居然有动物存在！在这连剑歌者都倍感吃力的极北之地居然有这样可爱的生命存在！
“墨瑟，我们的仪器有反应了，这里有巨大的魔法波动。”
科林看着便携符文电脑，这里的波长很不同寻常，有什么巨大的能量源在干扰着前方的道路，或是说，黑光塔在地下？就在这天坑之内？
“这里一定就是黑光塔的范围！”
我断定这里就是黑光塔，只有黑光塔这样神奇的地方才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
“但是墨瑟，这里连个地基的影子都没有，何来塔呢？”
一个胡子都没长全的新人呵着气说道。剑歌者协会一向鼓励新人参加这样的探索活动，美其名曰是锻炼他们的科考能力，实际上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继续削减人数，使得留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个家伙的提问不无道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是黑光塔，但的确，这里除了那个坑以外连塔的影子都没有。
“我们跳下去？”
科林建议。
“但我担心这里太高了，我们应该先计算好高度。”
我扔了一块石子下去，一秒，两秒，五秒……随后，我的注意力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那块石子正要砸到其中一只鹿上！这样的重力加速度，把那只鹿砸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石头撞击鹿的脊背，不可思议的是，一次性倒下了两只鹿！在对称的两个队列中处于相同位置的两只鹿！
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镜面，之所以看不到那个对面的悬崖，是因为那是双倍的距离。所以这整个天坑都是一个巨大的结界，镜面结界。
“这个天坑应该是个结界。”
“是吗？”
科林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他的手上霎时起了橙金色的亮光，去触碰前方的那一抹空气。忽然，科林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旋风，它在雪花中跳起舞来，卷起一片片带上橙金色的六角精灵。刚刚科林的能量和结界碰撞产生了旋风状的波动。看起来不只是镜面结界这么简单，应该是在迷失结节中还有一个镜面结界。双重防备，双重保险。
“看起来打开它需要费一些精力了。”
我扶额，科林刚刚对结节的攻击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个结节就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科林放出的能量。看起来塔的主人对着塔有十分严密的看护啊。
“不用担心，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科林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于是我带来了这个……”
他手上的是一把样式古朴的钥匙，造型像是一个药水瓶，或是说长颈瓶，尾部需要两只手一起抓着才能使用，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符文和机械齿轮。在苍天下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好不耀眼。
“你居然……”
我的震惊无以复加，我还没想到科林胆子居然这么大。这把钥匙算是剑歌者协会中最为宝贵的藏品之一，也是天下盗贼绞尽脑汁费劲千辛万苦想要找到的神器。传说中这把钥匙可以开启任何物理和非物理意义上的门，而这结界肯定也是算作一扇“门”。如果按照这样来想的话，科林的选择也就不稀奇了。
但如果钥匙丢失，科林绝对付不起这个责任。
科林将钥匙伸入自己前方的一片风雪中，钥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尾端的符文开始发出更加鲜艳的蓝光，发出咔哒咔哒齿轮转动的声音。科林的脸上滴下几滴汗珠，他看起来正在和和那些齿轮搏斗，我知道符文动力学的奥秘，当这种工具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时，放弃对它的控制往往会导致功亏一篑。
终于，蓝光趋于稳定，而齿轮也有规律地转动着。钥匙完全适应了结界中的能量。
科林放手，钥匙不安分地颤动着，在空中悬浮。所有人都看到一个巨大的轮廓在前方显现，那就是结界，而那个轮廓现在正在崩塌，钥匙在空中不停转动着，每转动一圈那些澎湃流转的力量就转动地更快，不到几秒的时间，整个结界内部乱成一团。爆炸声和风声夹杂在一起钻入我的耳朵，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把钥匙开门有这么吃力过，基本上都是放进去一转就开了，而这个结界它起码旋转了有二十圈。
继续旋转着，下方的冰湖突然裂开，那些梅花鹿们化为粉尘散去，一根黑灰色的金属杆拔地而起，从遥远的地下迅速来到众人眼前，然后继续往上，直插云霄！湖上冰块的表面裂开，同样是那种黑灰色的金属，它们有些就地停下贴合在中央金属杆的身边，有些则是飞到我们面前，在天空中游荡着，随着狂风不停飘转。
而在冰面之下飞出无数齿轮，它们大的有两个人那么高，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彼此围绕着中央金属杆旋转着飞向天空，在我们面前停下。随后，它们之间最大的那一个姗姗来迟，它几乎是两头大象的大小！那些在它身上铭刻着的诡异符文连我都看不懂！此时我才发现是什么把它们从湖底下送上来的，是蒸汽动力！湖底下居然是一个巨大的蒸汽动力机！巨大的机械能将它们统统推向天空，然后让风和魔法安排一切！
底下的地基打好后，在天空飞舞着的巨大石块停止了。无数齿轮快速归位到各个不同的地方，而最大的那个则是到了最高的部分，紧接着石头内部开始发光，即使隔着大石头也能看出来那些光的形状是一个个符文。它们依附在齿轮的前面，彼此紧密贴合，组成了塔的雏形。还没有完，湖底下喷射出了第二波机械材料和其他的一些装饰品，它们用同样的方式自动到了自己应该到的地方，各个管道将齿轮之间彼此串好，窗户也自动嵌入空无一物的窗台上，两面达到不可思议的玻璃在三根大金属棒和好几十个金属小棒的簇拥下升上最高的天空。围绕着齿轮自动组合，居然幻化而成了一座巨钟！
这一刻，我和所有人都瞪大自己的双眼，观赏着这一奇观。那种感觉，仿佛是整个世界为我而来一般，那些纷飞的机械因为我们的到来从万米下的湖中飞上来化为一座高塔，而那钟也是现在的时间，这座塔难道在欢迎着我们？欢迎我们这些有胆识有智慧的经历了二十三天辛苦的人们的到来？
“黑……黑光塔……”
“那就是黑光塔吗……”
我已经听到一些人的感叹了。
“进了塔之后要小心。”
食指和中指拉着兜帽的边缘，将它从我的头上拉了下来，极北之地的寒冷便从各个角落钻进我的大脑，感觉脑浆都东成一团了。
腿部肌肉紧缩，蒸汽从中逸散而出，在自身力量和蒸汽动力的帮助下，一下子越过二十米的距离来到塔的玄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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