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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涵站在食堂的过道里，正好堵在林子笑的去路上。林子笑做贼心虚，赶紧转道绕去另一条路。
答应史老师该参加斗琴之后，她就料到纪涵肯定要找自己算帐，几次午间休息直接躲在女厕所，生怕对方杀到自己教室门口，逮出去当着大伙的面教训自己。
然而常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十一中学一共这么大个地方，俩人又是隔壁班，除非她林子笑插上翅膀或者学会隐身术，否则被纪涵问责是铁定逃不掉的。
纪涵周身都是低气压，满脸写着"不爽"两个大字，迈开大长腿，主动出击，上前拦住她，听着语气已经是在发飙的边缘："辞演合奏，你给我解释解释。"
"嘿嘿。"林子笑这人的优点就是敢于认错，知道自己理亏，立马堆起满脸笑容，恨不得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作出求饶状："英雄饶命，我本来打算先找你商量一下，后来想，您课业繁重，哪有功夫操心我这点儿小屁事，所以擅自作主换了节目，我的错我的错，有时间请你吃饭哈。"
纪涵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模糊重点，左顾而言他，他想要追究的，是她为什么选择不跟自己一起演出，谁管她是否提前通知自己了？不对，即便她提前通知自己，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说重点。"
"啊？"林子笑一股无辜的装傻充愣。
纪涵忍无可忍，手指头不自觉的敲动，林子笑知道他在酝酿教训自己的小论文，想留条活路，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她敛起笑容，想起昨天叶新跟自己讲的那番道理，心中酝酿几遍，义正严辞的说："因为我不想让吉他给钢琴做配角，我想要单独的节目。与搭档是谁无关，只与对手的乐器有关。"
以往讲起大道理，林子笑都是插科打诨的开玩笑，或者敷衍的答应，才懒得跟你辩驳，想必对方没料到从她嘴里说出这么正经的答案，纪涵听得一愣，竟一时接不上话。
"此前吉他从来没单独出现在学校的活动上，这是第一次，意义非凡，我没有理由拒绝。"说完，不等对方再反应，林子笑转身便走。
吓死我了，林子笑长舒口气，回想刚才纪涵吃惊的表情，自己转身的瞬间绝对帅炸了。
陈阳得知她会与程斐然表演斗琴，惊讶程度不比韩玉好到哪里去。拽着她手里的扫帚，唾沫星子屡次险些喷到林子笑的脸上。
"真假？！跟那个妖孽级别的程斐然！不是说他很长时间不上台了吗？居然跑出来凑这种热闹？"
"你也认识他？"
"废话，全十一中学，不对，我周围玩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吉他牛逼不是重点，最厉害的是，这家伙是个全才，吉他只不过是他最近感兴趣的一样东西而已。"
林子笑顿时来了兴趣："除了吉他，他还会什么？"
陈阳斜她一眼，说："你应该问，他不会什么。"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身为十一中学的学生，你至少要对学校的风云人物有个基本的了解吧。学校论坛里，有一个关于他辉煌战绩的记录贴。劝你最好坐下看，省着忍不住想跪下膜拜。"
"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接过手机，飞快浏览，第一页大多是关于程斐然的基本介绍，"入学成绩第三，代表新生发言……成绩确实不错，学霸哈，长得也还行，个子挺高……推举男神？哈哈哈，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无聊的投票。"
"看重点看重点，估计是狂热粉丝建的贴子，第一页全是花痴信息，你往后面翻。"陈阳急于与花痴划清界限。
林子笑继续往后查看，后面多是些成绩统计之类的信息，找到文体活动那块，密密麻麻的文字引入眼帘。
她看过韩玉发给她的关于纪涵的帖子，单论获得奖项，罗列起来光是字数已经足够震撼，她怀疑把整个年级的人加在一块儿都弄不来这个数量。而程斐然这个……
这多得，有些过分了吧。
"星途杯吉他大赛冠军，半球音乐大赛最佳乐手，入围全国高中生音乐大赛？等等，我们学校报名过这个比赛吗？"全国高中生音乐大赛林子笑有所耳闻，算是高中阶段的顶级赛事，很多报名参赛的都是音乐附中之类的学校，像十一中学这种普通综合性高中，想竞争过本省的音乐附中几乎不可能，更别说进入全国阶段比赛。
"哦，不是代表我们学校，被隔壁音乐附中租借走的。"陈阳解释道，指着其中一个视频链接，"有人在现场录制过比赛片段。"
林子笑点开，是程斐然的小段solo，镜头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手指灵活的在琴弦上跳动。越往后看心越惊，程斐然在吉他方面的感觉，确实超乎自己的预期，跟她第一次看见叶新弹吉他的时候很像。
"我一直好奇，吉他大神程斐然和叶新比起来谁更厉害。"陈阳也联想到了排练室里的那个人。
林子笑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三遍："他们两个不是一路子的，一个是倾向乐队演出，一个是倾向学院派，衡量的标准不一样，无法比较。只能说，他们都是上帝偏爱的那类人。"能让她乖乖夸赞的主儿，不会是凡夫俗子。
与叶新相似却又不同路的人，这场仗不好打啊，林子笑终于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
"不过，我之前听说他一年多没弹吉他，转投别的乐器去了。怎么现在突然跳出来参加演出，而且还是个一个校级别的活动，大神的脑回路也是常人无法理解。"陈阳帮她把页面翻到最后，程斐然的成绩停留在高二上学期期末汇演上，此后再无活动记录。
"吉他达到这种水平，说不玩就不玩？"她无法理解这类被命运垂青的人，大家都是宜精不宜多，在吉他上取得斐然成绩，居然没有选择继续往下走，而是转投新的领域。浪费才华，也不是这么挥霍法吧。
陈阳倒是不以为然："谁知道了，大神的想法岂是我等凡人能够揣测的。据不可靠消息称，他现在对小提琴兴趣浓厚。作为你的队友，当然要给你加油。这么想，他虽然是不可超越的大神，但是毕竟告别吉他一年多的时间，手感啊意识啊肯定要有所下降，要是老天眷顾他当天状态不好，最好上台再紧张点儿，然后你努努力，没准发生点儿什么奇迹，打个平手什么的，也不亏啦。"他装作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老话云，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抱着百分之百的希望。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什么叫绝望，是吧。"
林子笑额头青筋暴跳，明明是安慰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越听越别扭。
我倒要看看，这个程斐然到底有多厉害，难道还能长出三头六臂不成。
素质教育活动的节目单排出，悬挂在公告栏里。不大不小的活动，此等规模的演出每年5、6场，同学们早已审美疲劳。
然而这次，大伙一反常态的围聚在公告栏前，议论纷纷。
"程斐然？是传说中的吉他大神吗？他又出山了？"
"好棒！又能见我男神了！"最激动的当属学校里的妹子们，尤其是高一新生们，入了十一中学的大门，程斐然的名字和光辉事迹听过无数边，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
"边上的是谁啊？新搭档？林子笑，没听说过。"
"别逗了，跟程斐然大神比吉他，更像是充当被正义一方打败的反派吧。"
类似的话语源源不断的传入林子笑和韩玉的耳朵里，林子笑这个名字从未在十一中学的成绩大榜上出现过，也不是李思纯那种长相貌美的校花班花，完全是小透明般的存在。
"淡定淡定。"韩玉不断安抚着随时打算爆发的林子笑，"不管怎么说，你也算变相出名了，对不对。"
林子笑咬牙切齿："阻挡天才的反派小喽啰，嗯，这波名出得清丽脱俗。"
不出一个午休的时间，她和程斐然斗琴的消息传遍整个十一中学，班上的同学把她团团围住，不住的询问，要不是老师喊上课，她真是要招架不住。
韩玉突然对她产生点儿同情的情绪，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人完虐，即便对方是大神，林子笑脸上也不好看吧。
"啊啊啊，都是那个李思纯下的套，上次道歉的事我们没追究，她居然上赶着招惹。"韩玉说。
"别整没用的，我现在不需要你为我打抱不平，我需要你为我做点贡献。"
"啥贡献？"
"程斐然所有演出的视频，他喜欢的吉他手，擅长的曲子，偏好的吉他类型，一切有关他在吉他上的信息，我都要。"
"你要干嘛？"
"弄就是了，我自有妙用。"
素质教育活动彩排，史老师差人过来叫林子笑，等她赶到的时候，活动室里已经人满为患，人群中，她第一次见到了活生生的程斐然。
跟照片上没差，个子很高，一眼就能看见。
感受到有人在怒目而视，程斐然转头看见有人紧紧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敌意，心中猜到这个应该便是史老师嘴里将要跟自己"搭档"的人。
他走上前，绅士的伸出右手，率先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程斐然，你就是……"
停顿的位置有点儿尴尬，很明显对方根本没记住自己的名字，林子笑脸色又黑了两分，开口提醒："林子笑。"对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处薄薄一层茧子。
哼，表面上没参加活动，背地里没少练习吧。林子笑握上对方的手，立即作出判断。
"好，林子笑。比赛上多指教。"程斐然施施然的笑，语气轻松。
"你们两个，过来。笛子下去之后，你们上。"史老师忙得焦头烂额，大力把俩人拽到后台口，结果看到俩人的装束，大发雷霆，"怎么回事，不是通知你们彩排吗？吉他那？服装哪？什么都没带你俩是观光来了吗？"
程斐然耸耸肩，相当的风轻云淡，解释道："斗琴是当天即兴发挥，不用彩排，清楚上场时间就可以。"
林子笑帮腔："是啊，提前商量好的，那叫斗假琴。"
对于史老师而言，斗琴是个节目，但是林子笑和程斐然心中清楚，这是一次地地道道的比赛，因为演出之前不会有配合和商议，见招拆招，凭自己的本事站到最后。
史老师始料未及，舞台上即兴发挥，想怎么演怎么演，这是要上天啊。拍桌子扔水瓶的要跟两个人理论，结果被程斐然引经据典的科普，说斗琴的魅力就在于不确定性。林子笑时不时看准机会补充两句，一唱一和，让人不得不信。
程斐然在史老师那里信用度充足，合理忽悠一番，总算勉强松口，答应给他们的节目15分钟的时长，内容自行把控。
"不许出任何差池，否则拿你们两个试问！"史老师最后威胁一番。
说服史老师的短暂合作之后，林子笑又进入敌对状态："喂，提前把规则定了。"
"女士说了算。"
对方谦让，林子笑也不必客气，说："最简单的玩法，你弹，我跟。跟不上，我输；时间到了或者我超过你，则你输。"
程斐然点头同意："没问题。到时候，你要跟住了，我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言外之意，可别上来就跟不上，提前结束节目。
"当然。"林子笑的斗志被点燃，迎着他的目光，不甘示弱。
志同道合的对手，确实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