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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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舍】

我家附近本来有一间旅社,直到现在还有,只是它现在已经算不得旅社了。

我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间旅社便在营业了。老板在我的记忆中是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光头男人,总穿着蓝白条纹的衬衫,冲谁都笑嘻嘻的,孩子们很喜欢他——因为他在夏天会售卖便宜冰棍。老板娘面色白皙身材高挑,是大人们常说的美女,却不给人好声气,总是板着一张脸,瞪着所有和她多说的人,孩子们都怕她。

我至今还记得童年时的夏天,那时太阳把我家附近的街道全然染上了金黄色的炽热,刺得人身上痛痒。那时不懂得太多成年人的欲望,夏天老板家一打开便冒着白气内里结着块块冰坨的冰箱,便是孩子们梦想的源泉。到现在我还忘不了老板在那白气后略有些发红的光头的脸,那张脸冲孩子们笑着说:“没钱就先拿去吃着,晚上叫你们爸妈来给钱就是。”

可我再也没能见过那张略有些粉红色的肉乎乎的脸,也再也没见过那些和善得日不闭户的邻居,甚至连那不给人好声气的老板娘,至今想来也有些怀念了。

或许这一切都源于我小时候的一个噩梦。

那时我还小,约莫只有三四岁左右。那时除了特摄和动画,什么也只觉得无趣,家里一台影碟机是唯一的朋友。在家里没有可看的影碟的时候,我便喜欢去旅社玩。老板喜欢同小孩子们谈,尤其是每个下午,他总要摆张桌子,如说书人似的给孩子们讲讲他早年的从军生涯。这样一位和蔼的老板,对于我每日厚着脸皮去他店里打搅,也不大在意。

唯一要注意的便是老板娘,若是她见了孩子们,定然是要说些叫人不懂听了却不舒服的话的。在我所认为的这整件事的源头的那个梦中,我早有了某种预感,那种预感往往出现在老板赊给我冰棍被老板娘看到的情况下。

那一天我却没有遇见老板娘,却见到了更叫我害怕的东西。从我家下了楼,穿过一条摆着零食摊子和长竹沙发的巷道,便能看见老板的旅店了。那天我穿过了巷子,忽然感觉到某种不安的预感,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却没看到老板娘。在巷子出口的边角处,有个废弃已久的铁皮火炉,那炉子内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当时我怀着好奇的心思上前去查看,希望着里面是迷路的猫狗或者是如动画中一样来自异世界的小动物。当我走到了炉前的时候,只看到里面全然是如烟似的蓝白色的网膜。它密密麻麻地充满了整个炉子,让人看着觉得这炉子刚刚熄灭,还在冒出最后的烟火似的。

那时我捡起扔在一旁的铁火钳朝着那如雾似的满满的网膜内戳了进去。

我分明看到有什么被惊动了,在里面晃动着乱爬着。那是粉红色与白色还有黑色的一个东西,有八条细长的黑白杂错的腿。蜘蛛!当时我吓坏了,不是因为它的块头,而是因为它狰狞的样子。

我尖叫着跑了。

大人们对我说的话都表示不信,说没有那么大的蜘蛛,也没有粉红色的花蜘蛛。直到我带着他们去到那炉子边上的时候,也只看到内里空荡荡的扔了几团废纸辣鸡的空炉罢了。

为此我很多天难以入睡,总觉得那大蜘蛛盯上了我,在我发现不到的地方爬动着。

后来我渐渐忘了这件事,随着我的长大,那只粉红色大花蜘蛛也好,和蔼的光头老板也好,友善的邻居也好,凶恶的美女老板娘也好,似乎都远去了。当我现在回到老家的时候,一样的楼道内却只能看见闭紧的门户了,是了,邻居们的距离渐渐远了,一道墙隔开了人情。

他们纵然远去,偶尔在楼道里遇见,还是能点着头打打招呼的。可老板和老板娘,却是永远的见不到了。

在我大约十岁的时候,某一天旅社再也没有开门。大人们对此有所讨论,却也不以为意,直到几天后馋着非冰棍不吃的孩子们缠着大人去敲门询问而无人应答,人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来警察也来过了,却不敢进门,只是封锁了老板的旅社,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人们对我说的是老板搬家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

我曾看到穿得一身白的人们在某个清晨开车到了老板空荡荡的住所,他们冲周边居民打了招呼后,便越过了警戒线,进入了旅社了。

后来大人们告诉我,他们是除虫队,是来驱逐老板家因为许久没住人而引来的害虫的。我知道也不是这样的。因为我曾看见那些穿着白衣的人在车厢里脱掉白衣,换上如电视中军人们一般的绿花衣服,他们还带着黑漆漆的枪。

他们除虫作业那天,整条街都放着他们的宣传广播,叫人连电视的声音都听不进去。奇怪的是,没有谁冲他们抱怨。偶有想去嚷嚷的孩子,也被大人死死锁在家里了。

后来我看到他们用白布盖着一个什么东西,抬了出来,如人的尸体似的。或许是错觉,我看到那担架中伸出一条黑白混杂的瘦长的手来。

不知为何,那只手让我想到了童年看到的大蜘蛛。可我当时没有勇气上前去查看,也不敢去询问穿上了迷彩服的除虫队员们,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话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因为谁也不信。他们只是记得很久以前这里有对夫妇开了一间旅社,丈夫很和蔼而妻子很凶,仅此而已。


PS:最近没有什么新的构思,打算以《假面骑士Amazons》中的怪人Amazons为原型,再创作新的怪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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