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鬼妓】
我家闹鬼已经三天了。
从三天前开始，我家每天都不得安宁。夜里有不同的奇怪声音从家里不同的角落响起来，有的在冲我叫喊自己的不幸，有的是说我对此无能为力让我学会接受的，有的是一直在哭的，有的是让我滚出我家的……除此之外，每天天亮之后，我家的东西，都会少上一些。
在这期间，我已经请过几个自称能捉鬼的人了。有住在东桃城新修寺庙里自称是镇鬼寺传人的和尚，有在北桃城开了什么阴阳事务所自称老道士关门徒弟的……除了第一批信誓旦旦走了的和尚，之后每一个声称能捉鬼的人都被我留到了夜里，听着怪声吓得夺门而逃。
说实话，那些声音让我也觉得有些害怕，但我不想走。这是我的家。
今天，我又联系到了一个据说能捉鬼的人。对方说等天黑后再来我家找我，并说白天鬼不出来的时候，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
夜要深了，此时窗外周边的住户，都已经关上了灯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着和我约好的捉鬼人的到来。
此时客厅里面是一片漆黑的——自从闹鬼后，每到了夜里，家里的电灯就打不开了。客厅里隐约能听到鬼鬼祟祟的怪声，仔细一听，那是在嘲讽我找了装模作样的假道士的、那是让我滚出我的家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摸着黑，费了不少力才开了门——门在一开始就如同被焊死了一样，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随着我每一次尝试开门，我都能听见嘲讽的笑声。后来大概是它们玩腻了，觉得没意思了，门就开了。
于是走进来一个人，这里的“人”只是形容他的体态罢了——我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人。走进来的是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他身上同时有着喉结和高耸的胸部和曲线的身体两个特征，让我分辨不出他的性别来。同时他的脸很白，隐约勾勒出了紫色的血丝，看起来叫人心头发毛。
“你好，我是应约而来的。”这人说话的声音，如同他身上两个性别的特征一样，是混合了男女两性的特点的，不同于电视剧中那种单纯的男女声同时说话，而是一个声音有着两种性别的特征。
“请问您是来捉鬼的么？”
对于我这个问题，他只是微微一笑，涂成紫红色的嘴唇笑得我心头发毛。他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请我找个能关门的房间回避一下。
于是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注视下关了门。然而他不知道，之前为了查明是什么东西在我家里闹腾，我是在客厅内安了针孔摄像头的。我在房间内打开电脑，想看看他如何捉鬼。
经历了数次信誓旦旦的保证后，我已经不相信这些自称能捉鬼的人了。我曾遇见过明说捉鬼让我回房间，却在客厅里把我的好烟好茶拿出来自己受用的人。
电脑显示器内，那不男不女的捉鬼人在窗户透进来的些微蓝色月光下，变成了一个如皮影一般的黑影。我能听到门外鬼鬼祟祟的声音，它们终于不嘲笑我了，它们在嘲笑那个捉鬼人……我甚至能听出话里带着某种想要戏弄对方的情绪。
鬼和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么？
画面里，捉鬼人的黑影开始脱衣了。我看见他慢慢地脱了外套，脱了裤子，脱了内衣……随即接着淡蓝色的月光，显示器内能看到他的嘴在轻微的张合，如同说着什么的画面。
在那之后，他的身体悬浮了起来，四肢夸张地张开着，身体也不安地扭动了起来。这时，我能听到门外那同时有男女两性特征的声音，在呻吟。
捉鬼不成反而被鬼强暴了么？我没有出去帮他的念头。因为我这些天，对于这些没有能力还要出来骗人的人已经无比反感了，另外，我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他。
显示器里被超自然的力量翻滚成各种古怪姿态的捉鬼人和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心头发毛，于是我关闭了显示器。
……
不男不女的呻吟一直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捉鬼人敲门叫我出去才结束。
当我开了门出去的时候，发现客厅已经被明亮的灯光充满了，而每到夜里就会出现的怪声也没有了。
“它们……？”
“走了。”捉鬼人坐在沙发上，一面回答着我的问题一面慢腾腾地套上外套。他穿好了衣服，抬起头来盯着我。浓黑的粗眉毛和如年轻女性一样的大眼睛在白乎乎的脸上挂着，看得我心头发毛。
“你刚才看到了是吧？”捉鬼人一面说着，一面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喷出蓝白色的烟雾道：“看到了也没办法，现在的鬼只能这样驱。”那张如妖怪一样的脸在烟雾中有了一丝沧桑的色彩。
“早些年是可以直接打的，现在不行了。”捉鬼人一面吸着烟一面说着，他肺活量奇大，喷吐出的烟雾足以包围住他的身形，我看着那烟头一明一暗，听着他说的话：“阴曹地府知道不？那其实是真的，在几十年前阴曹地府改了法律，也能管活人了。你活人对鬼动手，就是有罪，就要拉你下去审问。虽然不一定死，但是……”
“进去过那里的人，出来过后在别人眼里就不算人了。做什么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就是开间小店别人也觉得你身上鬼气森森不敢来，还要落下各种病，这年头，没人愿意干这行的。”
这番话让我沉默了。我想说什么，却觉得神鬼的世界离我很遥远，说什么都像是敷衍了。我莫名地同情起这不男不女的捉鬼人来。
“你听说过清道夫吧？”捉鬼人说着，将烟头用手按灭然后扔进了地上的垃圾桶中，点燃了第二支烟。
“听说过。”那是桃城的一则怪谈，在夜昼交替之时现身的神秘存在，将驻留人间的邪魔外道驱逐，维护白日的安定。
“他们也不管，也没能力管。鬼半夜来你家闹事，不是白天来的，清道夫有什么理由？它们又没伤害你，只要说这房子是它们生前住过的，来看看又不犯法，清道夫能怎么样？更何况清道夫平时和鬼打交道居多，鬼稍微给他们点好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难道没人能管它们？”我被这话题吸引了过去，脑子里关于神秘世界的幻想却变了色彩，以前那是迷雾中的正邪分立世界，现在却如同人类的世界一般，叫人看不懂了。
“谁管？人要是杀个把鬼，就把你拉下去少则扣寿命，多则直接死了。而且下去过的人身上都鬼气森森，诸事不顺，最后基本都是不得好死的下场，久了，这职业也就断了香火了。”驱鬼人说着，从身后摸出一根如剑一般的木制品道：“你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他们？可不成，我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呢，我哪能出事。”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胸部，冲我无奈一笑道：“收养的，为了讨好不同性别的鬼鬼我的身子早就不男不女了。”
捉鬼人抽够了烟，开门走入了黑漆漆的楼道之中。忽的他又回过头来冲我说道：“对了，你最好还是搬家吧。现在的鬼打不得，给它们点甜头消停一段时间还得来。你也别指望找肯替你打鬼的人了，这年头就算是真有本事的人，非亲非故也不可能替你办事去阴曹地府走一遭啊。”
看着那不男不女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个鬼怪横行，道士不敢捉鬼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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