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鬼】
挂断和女友的电话后，我关掉手机，拔出电话卡，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此时桃城下着阴冷的豆大雨珠，洒落在有泥和灰尘的地上，那绿色的电话卡很快被棕黑色的泥水掩盖了，只显露出金色的芯片部分来。它就像我一样，沉进去了，即使是阴云过去天气放晴，也会一身是污泥。不会有谁想去清洗它的。
我要去找一个人，或许我一辈子都找不到他。但我必须去找，不找他我就无法冷静，我就会发疯。要么找到他，结束这一切，要么死在找他的路上。我要找的人，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但我必须去找，从蛛丝马迹，一点点的来找。
12天之前，我的父亲失踪了，最后在南桃城的一座废弃住户楼里发现了他。或者说不完整的他。现场有没有清洗的一口火锅和一碗油碟，还有一盘没吃完的紫黑色的肉。我父亲的肾不见了。
没错，那盘肉就是我父亲的肾，切成了一片一片的，被用来烫火锅。
父亲身上的钱物都已经没了，包括我们父子一人一个的玉佩，他身上有被殴打和捆绑的痕迹。在案发现场，还发现了一张印着“吃什么补什么”的街边庸医广告单。
一时之间，成了无头悬案。以前桃城市发生各种不了了之的案子，我也只是在家和父亲闲谈几句，唏嘘如今的警察机构也只是日日混个饱饭便罢了。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市民被杀，顶多算得上会上一些猎奇节目的奇怪案例罢了，不值得花费流程之外的警力去调查，更别说传说中针对不可思议犯罪的特殊警种“和平卫士”出马了。但是那对我来说，是不可替代的人，被宰杀了，被当做了食物。我要去找，找到那个凶手，然后，我同样的也不会讲不保护我父亲的法律。我要一口口地吃了那个畜生的肉。
我已经不知道找了多少天了，期间母亲和女友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至于公司的电话，早就断掉了，大概我是被辞掉了。被人关心更让我感到烦躁，于是我和母亲以及女友最后一次通话后，扔掉了电话卡。
雨越下越大了，走在雨中我觉得脚下有些滑。我咬着牙，张嘴吸气，就像在吃雨水和空气一样，这样才能让我冷静。现在，我该做什么？身上的卡里大概还存了够我花两个月的钱，这两个月我该如何行动？
一闭上眼，就想到警察给我看的现场照片，那瓷白的盘子里紫黑色的肉片，已经干得黏在盘子上了……
打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想在雨水中干嚎几声，可又怕被街上的人当做变态引来麻烦，只得做罢。对了，我现在应该去办一张新的电话卡。
我模糊地回忆了一下附近的通讯公司营业厅的位置，开始改变前行的方向。要去到通讯公司，我得过一次马路。
此时夜正深了，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站街女或是醉鬼，再不然就是那些如幽灵一般的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我站在无人的马路一头，淋着雨，一身湿而重，等着对面的红绿灯变绿。即使是无人的时刻，也要遵守法律，也要保持作为人应当有的道德，这是父亲教我的。
可父亲，您信奉了一生的法律，保护过您吗？我能感觉到，您的幽灵就在附近，用劝解的眼光看着我，让我早点回家。可我不能回家，无论如何看我，我都要找到那个凶手，然后吃了他。
绿灯亮了，我正要走，却发现我这边的红绿灯杆上贴着一张小广告。
“吃什么补什么，最新食疗，退伍老军医坐诊。”
案发现场也有这样的宣传单，一模一样。就是因为这句不知哪个古人胡说八道的话，葬送了我父亲的性命……正把它扯了下来，要揉碎的时候，我想到了，将它上面的地址记了下来，随手丢弃了它。
或许我该去看看这个庸医坐诊的地方，毕竟这是唯一的线索。可能凶手有什么病要让这个庸医治一治，可能是肾有毛病。
……
到了庸医的医馆，这会自然是没有开门的了。我不管不顾，就着雨水拍在卷帘门上，大喊大闹。
“医生，救命，救命啊！”
喊了大概五六分钟，我都要放弃了的时候，正在泄愤地揣着们，门内响起了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来了来了，大晚上的……”
你还能睡觉，因为你破广告死了的人已经永远地睡了。我很想一拳砸在卷帘门上，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庸医开了门，是个七十岁左右的小老头，我进了医馆，胡编了个病情和他扯着，只说我难受得要死了。
医馆内用玻璃罐子泡着各种动物的内脏，多数是雄性的生殖器官加上一些植物药材一起泡。看来也就是壮阳补肾的那一套。我没有继续胡扯套话的耐心了，医馆内只有小老头一个人，我按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墙上，问他要看过肾病的病人的信息。一开始他不肯给，我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后，他就老实了。
从老头那里拿到印着病人电话和基本信息的小册子，我威胁了他几句，声称自己是寻仇的黑社会，让他不要声张，说完，我就离开了医馆。
……
警察给了我最新的调查结果，看来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废物。他们告诉我，从现场的脚印和其他线索来看，犯人必定是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一米六高的男性。
有这个就够了。
我在名单上寻找着，很快找到了，唯一的一个目标。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我还得继续查下去。不过找到一个疑似目标的兴奋感让我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名单上只有病人电话号码而没有名字，不过这并不算难调查的事，我随便找了个通讯公司的营业点，给这个号码交了一点话费，在核对身份的时候工作人员毫无防备地告诉了我号主的名字。
得到名字后就更好办了，我假装是医馆的学徒，给号主打了电话，询问他身体状况。不过号主似乎无心和我谈论，正要挂电话时，我心思一动道：“我们的医疗理念是食疗，吃什么补什么，您最近有吃过什么腰子吗？”
电话那头愣住了，许久没有回应，最后才说了句话道：“没，没吃，我觉得那玩意恶心。”
这个反应不正常。名单上显示那个男人买了一斤用动物生殖器泡的酒，这样的人会对吃内脏感到恶心？
他在隐瞒什么。
之后，我通过各种手机软件快捷加好友的方式，用他的手机号码套出了他不少信息，包括他的相片。就在我思索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警察再度联系我了。
警察的说法是，我父亲很可能是被桃城传说中的某种妖兽杀害了。这在这个总流传着亦真亦假的怪谈的城市的确是一种解释方式，可我会信吗？不过是他们无能的借口。我有条理地闹了一番，以要求查看物证否则越级举报为由从警察那里要到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果然，现场有那个男人。
不会这么巧吧？疑似是凶手的人出现在现场过？如果是巧合，那对不住你了。
……
男人肾虚应当是什么原因？除了天生原因，无非就是纵欲过度。我雇了个站街女，让她在聊天工具上假装和那个男人偶然配对了好友，然后暗示他、勾引他，果然，那个男人上当了。我让站街女把那个男人约到我所在的南桃城的一家小旅馆来，然后我给了站街女一笔钱，让她走了，但是如果男人再次联系她，她要装作自己就在旅馆，让男人过来。我让站街女和我保持联系，并许诺事后再给她一笔钱。
她很高兴，不用被人当发泄的玩具就可以赚到钱。
好了，接下来就是等那个人了……
我等到大约晚上，那个男人果然兴致勃勃地来了。站街女一直没和我联系，大概这男人也没有再联系站街女吧，真好骗。男人有些拘谨地敲着门，我装作是旅馆打扫的工作人员，开了门，说有一位小姐租下了这间房间，现在出门了，出门前告诉我让访客稍等。
这番话让那个男人相信了我，他坐在被我精心喷上了女性香水的床上，神色不定地在幻想着什么。我装作打扫房间，暗中观察着这个男人。
头顶略尖，头发稀疏而短，蒜头鼻，眼睛有些长，皮肤黄黑，说话的声音像鸭子似的泼声泼气的。就是他么……我按捺不住心头乱用的情绪，只得背过身去装作咳嗽。
“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和那位小姐有约是么？我们这里有一些补品，您要不要试用一下看看？您觉得有效果再付款。尤其适合身子虚的文儒男士。”我一面说着，一面拿出早被我换上壮阳药包装的麻醉剂，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大概是看了上面的性感女郎的图片，心头的邪火烧昏了头脑，他全无防备地按照我打印的说明书吃了大约可以让一个人连睡两天的量，之后昏昏睡去。
看着昏迷的男人，我一时没了思路。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该怎么做？我忽然不想吃人了，觉得很恶心，但想起那张照片，我必须吃。
我一定要吃，在那之前，我还要最后地检查一下。我搜了一下男人的身，我心头很乱，如果没有证明他是凶手的怎么办，如果有又怎么办？
最后，我在男人身上摸出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是我和父亲一人一个的玉佩。
就是他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后，找到旅馆里收费的劣质白酒，倒了男人一身，自己再喝了些，装作醉汉。我扶着男人，假装是扶着醉倒的同伴，说着要出去继续喝，离开了旅社。之后或许警方会从监控上查到我，但是现在法律在我心里，就是个笑话。
它保护过谁的权益？我不信它谁都不管偏偏要保护杀人犯的权益。
……
男人很快就醒了，但他忘了这是南桃城，最不缺的就是废弃建筑。我点了一盏油灯，点了一口火锅，正用电磁炉慢慢地煮着——幸好是这废弃建筑还拆除供电设施，改了下电路就能用了，不然我只能吃生肉了。
男人惊慌失措，想要叫，却才发现自己嘴里少了什么。他的舌头，此时正被我烫在锅里呢。男人发出难听的呜咽，可惜这是偏僻的南桃城郊，不会有人听到。就是有人听到，也只会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罢了，绝不会有人敢来看。
“知道为什么吗？”我捞起锅里的舌头，放在油碟里，一面搅拌一面对男人笑道：“忘了吗，你也这么吃过一只人腰子。”
男人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头发短而稀疏的头靠在墙壁上努力地蹭着，眼中满是泪水，现在他的声音，才完全和公鸭一模一样呢。他摇着头，知道我从包里掏出父亲的那块玉佩，然后从自己衣服里掏出我自己那块一样的玉佩。
被绑的男人本来是坐着的，他扭动着挣扎起来，冲我跪着，磕头。好腹肌啊，居然能不用手磕下头去又抬起来……口感一定筋道。我咬着滑嫩紧实的舌头想道。
舌头里面有一根骨头，像鸭舌头一样。我吃完了这根舌头，把骨头吐在地上，拿出刚才泡在水里的刀，再度走向男人……
……
吃完那个男人过后，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桃城没有传出什么失踪案，我说吧，那些警察就是废物。确定不会有事后，我不禁怀念起人肉的滋味来，现在我身上没多少钱了，每天我都是用那男人的骨头熬汤煮一点蔬菜吃，就瞧瞧地住在城郊。
说来奇怪，我竟迷上了那人肉的味道。我想我要再找一个目标了，那个庸医……
……
不止是庸医和男人，这年我吃过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总结出一个规律：常锻炼的男人的肉结实，女人的有弹性，小孩的滑嫩；不锻炼的人总是肥肉和各种脂肪中的肉瘤，不好吃；老人的肉太柴，难吃。
警方总算是注意到了失踪案，不过他们又推到妖兽身上去了。不过，我现在却也不是人了……不知道是不是人肉吃太多营养不良的关系，我越来越瘦，感觉自己的头骨越来越大，渐渐呈现出三角的形状来，牙齿也越来越尖，舌头越来越长越来越粗糙……我想我是真的变成妖兽了。
不过没什么不好，人总在吃肉，人也应该被吃。这是天理自然。
我又找到了一个目标，那是东桃城一家奇怪的杂货店的老板，他一人独居，也没有亲友，是最好的狩猎目标。而且，我偶然发现他须发皆白，估计有什么特殊的病……我还没吃过头发全白的人呢，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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