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医

【虫医】

住院已经一星期了,被病魔弄得软瘫的身体连下床都觉得费力,除了坚持着去上厕所,再没活动过。好像被隔绝在了这白色消毒的世界里。

我家不在桃城,在远远的一个小镇子上面。人在外面念大学,生了病,只要不是快死,都不会对家里说,以免担心。这次也不例外,虽然是不退地发烧,但是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影响,也就没有通知家里人。

在医院,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情绪。生离死别也好,爱恨情仇也好,这里每天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因为孩子生病这种小事吵架的夫妻也是有的,比如我隔壁病床上小姑娘的父母,就是这样的夫妻。之前看男人每天在家里煲好汤给妻女送过来,觉得是一个好男人,而女人对所有人都是温和的,脸上总是挂着文静的笑容,看起来是很好的一对夫妻。然而吵了一架之后,女人就消失了,我还记得她最后一次喂女儿吃饭的时候,那种温和的气质全无了,只剩下话里有话的软刺,让听了的人都不舒服。男人昨天来了一次,但是也不大管了,看样子也是将女儿彻底丢给了医院,只是续足了药费罢了。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啊。

比起她来,我是好很多了,看着别人的不幸,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虽然家人不知道我住院的事,但是女朋友是每天都要来看我的。我们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因为在同一个社团,渐渐熟知了,之后自然而然地交往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戏剧性的桥段,但是和她在一起,真的感觉很幸福呢。

今天她没来呢,打电话说是社团活动。说起来,我也很想再去参加呢……生病的日子真是难过啊。没有她和我说话,我玩了一会手机游戏,也觉得无聊,拉开窗帘的一角,原来外面的天空已经快黑了。虽然距睡觉的时间还早,但是我还是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的,觉得痒酥酥的。扒拉了几下,似乎是有一条什么东西在身上,丢下床去,继续睡。之后痒酥酥的感觉又来了,我有些恼怒,我是一个睡觉被弄醒会很生气的人。想要揭开被子,然而我却发现我动不了了。而我侧着的身子正好朝着小女孩那边。隔帘没有拉过来,我看到小女孩睡在床上,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头立在那里。窗帘和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大开着,白汪汪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得他的白胡子有些发亮。

我遭遇了传说中的变态萝莉控诱拐狂?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虽然从没见过,但是网络上貌似不少,偶尔新闻里也能听见。我想做出一点举动吓退那老头,然而我就像梦魇了似的,意识清醒却无法动一动身体。那老头把小女孩搂在怀里,从黑袍里摸出了一条东西,在月光里扭动,朝着上方伸着头,绕来绕去,是一条蚯蚓粗细却很长的虫。老头子掰开小姑娘的嘴,将那条虫子丢了进去,就把小女孩放回床上,盖上被子了。

老头出门之前,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怪笑一声,关门走了。

迷迷糊糊的,一夜过去了。

醒来之后,脑子有些混乱,隐约还记得昨夜,小姑娘,怪老头,虫子……

偏过头去看,才发现隔壁病床没人了,护士在那里换着被单,见我一直盯着看,好心的护士告诉我:“她的烧退了,今天早上出院了。”原来是出院了吗……她吞了一只虫,要不要紧?不过也可能是我做噩梦了吧,窗帘不是好好地拉着的么。

女友一大早就来了,说今天没课。今天她穿着粉红色的运动服,略有些宽大,套在身上看起来蛮可爱的。有她陪着,好像忘了病痛似的,我的身子也不这么软了,中午吃了一大碗饭。就这样和她在一起,偶尔说几句话,一天很快过去了。天要黑的时候,她走了。什么时候我才也能像小姑娘一样恢复健康啊?这么感叹着,我忽然想看着她离去,于是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却看见套着粉红色运动服的身影挽着一个高大身影的手臂,慢吞吞地走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偶像片里的场景似的,让人不得不羡慕。

大概,是看错了吧?我觉得有些无聊,早早睡了。

……

一星期了,她都没来过了,期间只是发了一个分手短信给我。

看来,那天我看到的不是假象呢,不过,无所谓了。住院这段时间,我见过了很多人的生离死别,也见过了亲兄弟姐妹在父亲的遗产面前大打出手,人的感情其实是很脆弱的。我和她,其实说起来该做的都做过了,花前月下也有,平平淡淡也有,然而实际想起来,还是独立的两个人呢。不会因为恋爱、交往之类的理由就变成一个人。我感觉我和她的羁绊断掉了,之前觉得是如此的牢不可破的,现在看来,要磨断也很容易吧,连几十年的亲兄弟都能为了几个钱在医院里要杀要打,更别说图一时痛快在一起的情侣了。

我的烧发得越来越厉害了,医生们看我的眼神也像看活死人。要给亲人打电话么?我这么想着,准备拨号的手也停下了。

我不想他们也变成医院里哭天喊地大吵大闹的人。那些人也像得了病一样,在时间本就不多的人面前哭哭啼啼不留个好回忆,要么就是在刚死的人面前吵来吵去,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这时和平时,那一面才是真实的呢?我不禁想起对我好的女友,又想起灯光下浪漫的粉红色倩影。

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我回顾着她的一切。本来应该会让我难过的一些东西,想着我竟面无表情。

觉得自己好陌生。

今天的晚饭是鸭血呢……呕起来一点,回荡在嘴里的咸腥很甜美。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头子走了进来。他拉开窗帘,将一个手提箱重重地放到地上。我记得他喂了小女孩吃虫子……不是梦?我想动,却动不了。老头子走过来,手里拿着粉红色的一条虫,我鼻子里只闻得到腥味,和口里的腥味交织着,我很不争气的舌下一酸,满嘴的口水。

我想吃。

老头子掰开我的嘴,将那条虫扔进我的嘴。那东西在我嘴里爬来爬去,想找一个出口。我不由得用舌头把玩着那咸腥的细条。这时候我对自己能动了也不介意,也不管老头子离去,只是用舌头品尝着会动的腥味。它在我嘴里钻来钻去在舌头上留下咸咸的味道,我觉得美味无比。这么玩了一会,我才想起嘴里的竟然是虫。想吐出来,舌头一放松,那东西钻进我的喉咙去了。

我感觉心脏都像被握住了一样,一口气吐出来,没了意识。再找回意识的时候,是天亮。肚子疼得厉害,感觉要拉肚子。我跳下床来,踢着拖鞋跑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一阵爽快。

我的体力似乎恢复了。摸一摸头,也不觉得热了。病好了么?总算可以回去参加社团活动了么?一想到社团,我不由得想起了她,心头有些酸溜溜的不快。奇怪,昨天还觉得无所谓的。当我起身来看的时候,便槽里趴着手指粗的一条肥肥的黄色长虫子,已经死了,看起来十分恶心。

我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的老头,又想起小姑娘也是在他造访了之后出院的。

是老头治好了我们的病么?病痛走了,然而我心头却开始疼痛了,我忘不了那个陪我的人。

我想,那不是普通的疾病吧。那是一种失望带来的冷漠,让人变得冷冰冰的。而那位老人,用最低贱而充满活力的一种生物治好了我们。

也只能作出这个解释,我提着行李,走出了医院,虽然心中有些痛楚,然而比起缩在消毒的白色屋子里,已经好很多了。天空少有的晴朗,桃城也顶着好一片艳阳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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