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娘、人魔

【兽娘】

他叹了一口气,删掉了手机里的所有短信,还有某个电话号码。

又被甩了啊。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已经不会在博客里面转发着一些酸溜溜的文字以为有谁看了。

在桃城,各种不可思议的事都可能发生,然而希望天上掉下金币或者掉下一个漂亮女孩改变命运之类的事,还是不实际的。

失恋的痛苦不过是两小时,因为上课时间到了。他慢悠悠地坐在站台下,等着公交车。他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不帅也不丑,不穷也不富,不笨也不聪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公交车慢摇摇地驶向学校,下车,时间刚刚好。上着无聊的课,他望着窗外发呆。希望着忽然陨石坠落之类的。

又到了班主任的课了,这是他不敢发呆的课。班主任的责罚与带着刺的话,是少有的能不让他胡思乱想返回现实的良方。西装笔挺的班主任走了进来,还是一贯的严肃,缓缓开口道:“今天,我们班会有一位转学生要来,大家掌声欢迎。”

伴随着掌声,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走了进来。他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人,水灵灵的大眼,柔顺的长发,还能将校服穿得如动漫里的角色一样凹凸有致。最让他无法相信的是,那女孩头上有两只猫耳。是装饰品吧?他这么忽略了这个问题。之后讲了什么,还有新同学的名字,他都没记住,他已经看呆了。只看见那女孩脸上带着阳光的微笑,坐到了他旁边。

简直就像是恋爱动漫里的情形啊,他强行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扮演了一下午的好学生。放学之后,新同学不可思议的邀他逛街,他受宠若惊地答应了。走在街上,自然地就拉起了手。逛街,去游乐园,买东西,吃饭,一直玩到了路灯亮起。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他这么想着,注视着那绝美的脸和微微颤动的猫耳,柔美的双眼脉脉含情注视着他,那张美丽的脸越凑越近,小嘴微微翘起。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吻了上去。

两张嘴乱吻着,在小巷漆黑的尽头,小小的火种燃烧着。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意识就渐渐模糊了。只留下了一具躯体,躺在那女孩的怀里。女孩抱着脖子上被咬了两个洞的男人的尸体,对着小巷的尽头温柔地笑着,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孩子们,吃饭了。”

伴随着“喵喵”的声音,几个长着猫耳和大眼睛的孩子从小巷的尽头走了出来,双目如猫似的泛着光。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撕扯着死去少年的肉,那女孩会心一笑,有几分天真可爱又有几分成熟女性的温柔。

【人魔】

在学校学习,有的人并不是为了充实自己,也并非为了谋个好出路,单单是软弱罢了,害怕太早进入社会,所以在学校里混吃等死。在桃城,如果要说读书是为了充实自己什么的,都是不现实的,仅有两样人。为了谋出路的人,为了混时间的人。

他是高三生,即将升学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他头上。学习不是很好,但老师很喜欢他,认为他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大概,也只是青春期的叛逆吧。他总提出一些刺耳的话,比如别人说某某政策如何惠民的时候,他一定会说下台几个官员更惠民。总之,是个喜欢唱反调,爱追寻为什么的孩子。

每日里做着卷子,他尽力想弄懂每一道题。去哪个大学将决定他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几年,出来过后会成为怎么样的人。不一定要成为有钱人,有权人,但至少要成为一个能够认识自我,认识社会的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和所有人一样,把自己埋在了考试里。

最后的考试了,他想写出一篇漂亮的文章,而作文题也很得他意,足够让他发挥,褒贬一下社会问题,提出改进的方法。他嘴角微微扬起,总算不用忍受后面那人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面那人总是不停地咳嗽和挪动凳子,还伴随着浓厚的烟味。他一路忍过来了,不想计较。然而当他文章写到一半的时候,几点黄而黏的东西洒到了他的卷子上,洒在了他构思了半天忧国忧民的话上。他忍无可忍了。

“请问能不能不要咳了。”他忍着火气,保持着学来的礼貌问道。“关你鸟事。”后面的烟鬼很不客气。他忍着被冒犯的火气,再次提出道:“可以小声点吗?我都没法做题了。”后面的烟鬼无礼地骂了起来,大吵大闹,好像是他被冒犯了一样。

监考老师走了过来,以为两人作弊,打断了两人的话。待监考老师走后,身后那烟鬼全然不像个现代人的话又传来了:“小子,考完了试你给我等着。”他忍着,不答话,忍着一肚子火写着作文,不想因此被判为作弊。

考完试后,那烟鬼什么也没说,瞪着他,便走了。他心里还想,邪不胜正,无理搅三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然而当他走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才看见那咳嗽不停的烟鬼带着七八个人,围了上来,质问着他:“你什么意思?”

这人真不要脸,这是他的第一想法,无理取闹还做出一副委屈得很的样子。他也不想为此让年迈的奶奶担心,只说:“我没什么意思。”那烟鬼更是觉得被冒犯了,推了他一把道:“你没什么意思你吼我做什么?”他不答话了,对面的人连自己的错都认识不到,和他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那烟鬼更加得意,一拳打来:“你以为我想这样?我还难受得很呢!”听到这话,他不禁笑了起来:“知道是自己不对还跟受了委屈似的,得有多傲娇。”这话说完,烟鬼还没动,后面又有谁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他看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被群殴了一顿,只听得那烟鬼骂骂咧咧地走了,还有人劝那烟鬼火气小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自己没错。他打理一下身上的灰尘,找了手机报了警。吐了一口嘴里的血,他坐在雨中等着警车,背后有些疼,大概是受伤了。不多时,警察便来了,在告诉了警察事情经过后,他被送进了医院。

去了医院,他才知道自己背后是被捅了一刀,不过具体如何,医生却并未告诉他。而警察也再没来找过他。不打算管么?真是法不治少啊,再恶劣的行径只要未成年都不会加以管束,他在病房里微微笑道。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住了几天院后,警察来找他了。与预想中的让他协助调查不一样,他是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批评。原来警察去问了几个同在考场的人,竟是要么不谈,要么说不知道,而问到校门口各商店的店员,竟也是怕麻烦地一一不开口。听到这批评,无论他如何辩解,竟是看起来像是狡辩了。

他坐在雪白的病床上,双手捉着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警察换了一个口气对他说道:“年轻人,火气有些大很正常。你不能因为你和别人的私人矛盾,就诬告别人啊,你的确是受了一些伤,但是没有人说看见你被他打了啊,你,或许是摔的吧?”他一言不发,只等警察走了过后,他才微微笑着,笑到血从口里流了出来。他唯一的家人奶奶听说了他的事,受了惊吓,引出重病而住院了。他唯一希望的只是讨回来一个公道,告诉奶奶,让奶奶早点好起来。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了。他吐掉嘴里的血,觉得有些悲哀。

五天后,他出院了,而他的奶奶,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讨回公道,已经不是因为自己了。自己是无过错方,为什么反而要被批评?为什么要让自己唯一的家人认为自己乱闯祸而离开?一次,又一次,有关部门的人看他都觉得烦了。到最后,各个部门要么是对他闭门不见,要么推三阻四敷衍他。他总算放弃了。

在一个雨夜里,他又开始吐血了。家里没剩多少钱,也没人管他了。看来是被打出了暗疾,他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拿出一个空碗,放在了面前,接着自己吐出来的血。

之后,没人见过那孩子了,等邻居觉得奇怪带着警察打开了他家的门,只看得见墙上一排血字:“并不是只给我一人添了麻烦,只有我敢站出来。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所有人都躲避着出头的我。并不是只有我被添了麻烦,而所有的不公待遇理所当然的给了我。做人如果不能堂堂正正,何必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那个孩子,究竟去了哪儿呢?一个人如果相信公道,真的无法活在这个社会里吗?这些没人知道,只是桃城的怪谈里,又多了一则:

也是一个雨夜,有着吸毒史的混混青年抢了一个孩子的钱和伞后,躲在某巷子的屋檐底下数着,数着。任那孩子在不远处的雨中立着哭,没有谁管,也就是路过的人望了两眼。青年数得正高兴,忽的从巷子里蹿出一个人形的东西,那东西被血色的雾气包裹着,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那东西速度很快,只见他一下子窜到了青年身前,猛兽似地按倒了青年,口凑到脖子上去了。血,混着雨水在地上流淌,不多时,那青年动弹不得了。那东西立起身来,身边好像围绕着血色的薄雾似的,看不清他的细节。只见他拿着伞和钱,走到了那孩子身前,将这一切递给他。当孩子接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后,那个人影就消失在了雨中。人们都说,那不是人,是魔,饱受冤屈的人得不到公正,就成了魔,在那以后,他还会寄宿在这个黑暗的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磨亮了牙齿,只等谁有不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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