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勇者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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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维克多,这是我的猎物。”将勇者当作猎物的,是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这男人手脚颀长,面容看起来刚到三十,头发和胡须却是灰白色。他略显瘦削的脸庞上生长着浓密的胡子,狭长的眼睛倒吊起来,露出慑人的寒光。头发束在一起,一直垂到腰间,分外引人注目。

这男人和巨狼站在一起,显然是同一阵营。魔兽和人类联手吗?不是的。这男人的模样,与沃尔夫叔叔十足地相似,尤其是同样束在背后的长发。凯瑞很快就明白了这男人究竟是什么。

“可是,你还要对付那一位。不要轻易出手比较好吧。”巨狼想要劝阻同伴。尽管它刻意放低音量不想让勇者听到,庞大的身躯发出的声音还是十分响亮。很显然,它在顾忌着什么人。

“没关系,正好让我试一下刀。如果我连这家伙都斩不了,就别想要对付尾之天王了。”

“那么,我就给你压阵。”

“你们是哪里来的魔兽?是为了什么要打我的主意?”被称作“这家伙”的勇者说话了。

“失礼了,我们从魔兽之海而来。因为一件极为贵重的东西,必须要取下你的首级。”巨狼彬彬有礼地回答,然而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哈哈,我身上能有什么宝物?莫非是为了这把剑而来?这可是只有我才能使用的魔法武器。魔兽之海来的蠢狼,就算把这剑送你,谅你也拔不出来。”

“那东西并不在你身上,但只要杀了你就能拿到。这把剑对我们而言毫无价值。另外,我们不是什么蠢狼。我属于月狼氏族,而我旁边这位,属于龙狼氏族。”巨狼的脾气出奇地好,慢悠悠回答道。

月狼和龙狼?这是凯瑞在那本神秘的书籍上见过的字眼。在那本书上,关于魔兽的叙述都很粗略,甚至夹杂着不少猜想和传说。唯独对于月狼和龙狼这两种魔兽,有着详细的记载。

首先,月狼和龙狼,都属于超等魔兽,同时具有强大的力量和比人族毫不逊色的智慧。其次,他们都是社会动物,所有的月狼和龙狼都居住在一处,形成一个庞大的集体。再次,他们每族中有六位长老,作为族中事务的最高决策者。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族中最为强大的战士,会获得“天王”的称号。

这么看来,沃尔夫叔叔属于龙狼氏族。凯瑞将书中的记载与眼前的情形对比后,突然发现,有一些东西被沃尔夫叔叔刻意隐瞒了起来。比如,龙狼这种魔兽,竟然会以人类的形态出现,书里只字未提。

就好像,沃尔夫叔叔只是留给了他一个谜面。正确的谜底究竟为何物,需要靠他自己去猜测和判断。这应该是出于维护魔兽的利益的考虑。如果魔兽的秘密被人族得知,谁都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

直到这时,凯瑞才意识到,自己和沃尔夫叔叔之间,隔着一条名为种族利益的鸿沟。不过,能够从沃尔夫叔叔留下的暗示中,推测出小肯的身份和来历,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更深层的秘密,也许还是不知道的更好。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凯瑞把目光投向前方一大一小的两只狼,却发现人形的龙狼也在看着他。

“后面的那个小子,你竟然还活着啊?差点没认出你来。”对面的龙狼说道。

“我们认识吗?”凯瑞又是吃惊又是疑惑,反倒是勇者没太大反应。

“看来是被忘掉了。不过,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对于人族而言,十年是很漫长的吧。”

“十年前……你是沃伦?那个十年前输给了沃尔夫叔叔的人?”凯瑞并没有忘记。只不过十年前的时候,沃伦戴着斗篷,脸一直被遮住,因此凯瑞才没认出来。

“正是我,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输了。我已经是‘牙之天王’,就算是对上‘尾之天王’,也一定不会再输了。”

听到沃伦的话,凯瑞很是惊讶。听起来,所谓的“尾之天王”,正是沃尔夫叔叔。而且很显然,对方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尾之天王”在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然而最让凯瑞在意的是,沃伦已经是“牙之天王”。

如果那本书没有夸大天王的实力,他和勇者两个人,今晚将很难活着离开。

正在踌躇间,沃伦又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见你。我们的猎物是这个勇者,你快点离开吧。记得向尾之天王带个话,就说新晋的牙之天王很快就会去拜访他老人家。”

听到这句话,凯瑞如蒙大赦。嘛,反正我在这里又派不上什么用场,何必多添一具尸首呢?勇者也应该能理解吧,我区区一个猎人,怎么可能插手这种大人物之间的战争呢?虽然我是勇者的向导,但也就只是向导而已,打打杀杀什么的可不在提供的服务范围之内啊。总之,走为上策。

这么打定了主意后,凯瑞斟词酌句一番:“对于各位的纷争,在下深表遗憾。可是……”

就在凯瑞准备说出“可是我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在这里也是无能为力,只好先行退避,祝各位好运。”然后溜之大吉逃出生天之时,勇者打断了他的话。

“哈哈,可是你们不知道吧。你们是不是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了?一般的猎人会跟我来这大雪山深处吗?才不是,他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将来要继承我这把剑的人。还有,你们的尾之天王早就已经过世,你是没机会去挑战了。但是尾之天王留下了唯一的传人,将一生所学都倾囊相授。而这个传人,就是他!”

勇者抬手指向凯瑞,一番话说得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凯瑞愣在当场,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发展,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成了勇者的关门弟子?明明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勇者的名字好吧?

“那个猎人的箭有古怪,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怎么都躲不掉。”威斯特说道。他之前差点被一只普通的短箭射中,自觉很是丢脸,现在终于找到了理由。

“那小子十年前就跟着沃尔夫。没想到尾之天王的传承,最后会落在一个人族手中。既然是尾之天王的传人,就绝不可大意。”沃伦很简单就认同了。

“尾之天王的事,实在令人扼腕。不过这么一来,也就少了个极大的变数。就让我们看看,能继承尾之天王的人族,到底是怎样的勇士。”维克多也没有怀疑勇者的话。毕竟,一般的勇者都自重身份,绝不会口出妄言。

狼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了凯瑞的耳朵里。

才不是,尾之天王的传人什么的。沃尔夫叔叔的确是留给了我一本书,可是传人什么的真的不是。想要的话把书给你们也可以,只是那本书在我脑子里恐怕不好拿出来。如果凯瑞这么解释的话,绝对没人会相信的吧?

“话说完了吗?到底还要不要打?”勇者发出挑衅,好像真的把凯瑞当成了靠山。

“你知道什么是天王吗?如果不是顶尖的勇者,在天王面前必败无疑。现在除了逃,没有第二条活路。”凯瑞忍不住对勇者埋怨。

“我知道什么是天王。另外我还知道,就算逃跑,也绝对不会有活路。只不过,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如果只有我一具尸体未免太寂寞了。”

“两具尸体的话未免就太悲惨了。我活着回去的话一定会给你收尸的。”

“你才不会!”勇者看着凯瑞的眼睛,这么断定。

“唔……至少,我会把你的遗物带回去的。”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搬运一具尸体,实在是有点辛苦。凯瑞这么替自己解释。

“哈啊哈,你真的很诚实。要我说,你的本性温柔又善良,就是太过谨慎,又太过固执。这样的话,将来很容易被坏女人缠上,也很容易让好女人伤心。”

“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未免太啰嗦了点。”明白事情已成定局,凯瑞只好作出最坏的打算。啊,小肯,我要是最终能死在你的怀里,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可怨恨的了。只可惜,我却要和这个讨人厌的男人死在一起,真希望那些白痴狼能把我和他的尸体分开得远点。

完成了对小肯的祷告,凯瑞把手伸进贴身的口袋,指尖夹起一枚冰凉的魔核。既然被当作沃尔夫叔叔的传人,总得拿出一些本事来。

“啊,要上了哦。我的关门弟子啊,再教你一件事情:如果不得不战斗,就一定要抢占先机。”

勇者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向狼群冲过去。他的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眨眼间就攻到巨狼维克多面前。

维克多口中吐出一团白光,白光化作光雨降落下来。勇者挥舞剑鞘,迎着光雨猛然一跃。密集的光雨不可能全被挡下,不少光刃割在勇者身上,溅起一蓬蓬血花。勇者并不避让,宛如狂兽一般将剑鞘刺入巨狼的咽喉。

“我的关门弟子啊,再教你一件事情:如果战斗已经开始,就一定不要心存畏惧和迷茫。”

维克多本能地猛甩脖子,想要把勇者甩出去。然而,对巨狼来说就像是只小虫子般的勇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维克多觉得脖子上挂着一座山。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维克多的脑袋猛然砸下,埋进了雪地里。

巨狼想要爬起来,勇者则死拽着不放。两大强者间的战斗,竟然演变成一场角力。

就在维克多狼狈之时,凯瑞将感知输入魔核中。这是一枚灰色的魔核,原本属于一只刀背大鳄。魔核中,本该静止不动的魔力轨迹线突然开始剧烈变化,每一个瞬间都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结构。魔核冰凉的表面变得炽热,好像随时都会炸裂。一息之后,魔核变成了一支长箭。

“唉,比以前慢了些。”凯瑞左手拈起一枚风系的魔核。这枚魔核被炼制成了一把长弓。

这是书上记载的魔法的其中一种。也许是身为魔兽的原因,沃尔夫留下的魔法十分奇特,全部都与魔核有关。

凯瑞将弓拉满,瞄准维克多的左眼。他的感知延伸到四周,仿佛看到有无数根线连接着箭矢和维克多的左眼。而其中有一条,会是最佳的轨迹。凯瑞将这根线称为“准线”。这是凯瑞的特殊能力,这就是他箭无虚发的秘密,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无从解释这种能力的由来。

凯瑞把箭矢搭在无数根线中的特殊的一条上,松开弓弦。附带着“急速”和“破甲”的魔力之箭穿过一片片雪花,直奔巨狼的瞳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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