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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看出阿克塞尔的混乱，他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走到一边的琉璃台旁，开始熟练地准备咖啡。“这大概是人类的通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仇恨就像是一种偏离方向的错觉，因为仇恨者相信‘只要你死了我就能活下去’。其实这是非常明显的、逃避事实的态度。”
“我知道。”咖啡苦涩的香味稍稍安抚了阿克塞尔的情绪。
“所以，与伤害相反，我认为必须好好保护那个孩子，必要时需要对她进行研究——当然是温和的研究。她身上肯定藏有关于水晶的秘密，她为什么会醒来，水晶到底是什么，来自哪里……这些问题对我们如何在复杂局势中生存有重要意义。”
实验对象？很难想象夏曦心甘情愿被人当成小白鼠。阿克塞尔摇头说：“她会不会同意都是个问题。”
洛特将军侧脸望了他一眼。“你们不是朋友？至少我是这样听说的。”接着他稍稍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虽然这样说很奇怪，我们也曾经把水晶当朋友。三个人吵架时，便轮流水晶面前说出真心，让水晶倾听、见证。虽然不过是对水晶发发牢骚，但最后大家总能和好如初，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她安详的注视驱散了我们的烦躁吧。”
“您有没有想过，水晶所怀的并不是善意……”阿克塞尔在脑海中仔细寻找措辞，“……而是恶意。她醒过来，不是为了帮助我们争取胜利或和平，而是为了惩罚我们一直以来的无知和傲慢？”
“‘世间本无善恶，端看个人想法’。”将军缓缓念出一本书中的句子。“所谓的善恶，不过是所站的立场罢了。如果立场相合，不要想着利用，而要想着尊敬；如果立场相背，不要想着排除，而要想着沟通。”说完将军低头看向胸口，指着心脏处悬挂的银色勋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带着这个V字？”
“人人都说，那是您为了纪念在战争中取得的胜利，Victory。”
“这个V不是Victory而是Versus，在拉丁文的里它意思是‘改变方向’。很微妙吧，这个词既有‘对抗’的意思，又有‘转化’的意思。阿克塞尔，善恶、生死、输赢、爱憎，这些针锋相对的矛盾，都可以改变方向。当你觉得所踏上的道路乃是一条绝望的死路，不妨尝试改变方向，也许死路会变成生路，绝望会变成希望。”
“怎么改变方向？”阿克塞尔心怀颤抖地问到。这个问题仿佛把他拖回少年时代的某个下午，当时他一脸天真地仰头，用清澈的童音问洛特将军“怎么做个好领袖”。
将军就像当年一样，温柔地笑着，抚摸他的头顶，给出那个一模一样的答案。
“去问你自己的心。”
……
“那我出去。”夏曦闪身穿过他侧面的空隙，大步冲向门口，阿克塞尔连忙追上去。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到夏曦的手腕时，白皙的手臂突然如刀锋一般从他手中抽走，下一刻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阿克塞尔下意识地想回头，却发自己已经被封住了行动：左臂被牢牢扭在背后，喉结被三根冰冷的手指扣紧。
“应该说过，杀你我不需要拔剑。”夏曦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无论再怎么不甘心，阿克塞尔也必须承认他没有看清夏曦的动作。那速度就像闪电，就像魔法。
眼下他莫名其妙地想起那首诗：乱云和骤雨是闪电的使者，正是你在震荡长空的激流上，宣告暴风雨的逼近，阿克塞尔似乎真的闻到了暴风雨的味道，还有一丝丁香花般淡淡的苦甜。
在意识到那是夏曦身上的香味后，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阿克塞尔闭上眼睛咽了咽喉咙，喉结在夏曦的手指间艰难地跳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被掐住气管还是因为单纯的紧张，他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的搏动过于剧烈，震击耳膜。
可怕，太过可怕，却依旧无法抗拒。让人忍不住想要奔向空无一物的旷野，站在在扫荡一切的风暴之中，倾听毫不间断的惊雷在头顶上方炸响，张开双臂迎接剑一样锋利、锤一样沉重的大雨；面对劈开天幕的闪电忘我地呐喊，然后高举长剑，等待雷神的怒火从天而降，将自身引燃，将大地焚毁。
为什么我心底潜藏着如此疯狂念头，阿克塞尔张大嘴，努力吸取空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居然真的平静下来，头脑清晰得有如暴雨洗过的天空。他撇开喉咙的疼痛，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的东西：“那个紫色甲胄是你的武装吗？”
“什么？”夏曦手上的劲道突然加大。即使是阿克塞尔也不禁疼得打了个激灵。万一腕骨脱臼还有办法补救，要是就这样被夏曦掐死，他还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脸面去见已故的老师。
“就算是说谎，我也没办法编造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我确实见过它，在公园。当时我们遭到袭击，是那个甲胄救了我们。他在我的梦境里出现，并且叫醒了我，不然我们都会死在那里。它说你在梦中感应到危险，因此召唤了它。”
夏曦没有说话、她的呼吸明显变得局促。阿克塞尔能感受到她的手掌渗出冷汗，胳膊也开始发抖。即使这样，夏曦依旧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
“接下来的事你一定不会相信，但我必须说。在梦境里我见到了一个奇怪女孩，她将你的使命告诉了我，而我又答应那个紫色甲胄，一定会将这件事转达给你。赌上我的尊严，以上那些话绝无半句虚假。”
“说。”
“现在不能。”
“哼。”夏曦的冷笑就像杯子落地的声响，“那你想怎么样？”
“你先把我放开。”
她突然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仿佛在阿克塞尔挑明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正像抓犯人一样抓着夜幕的老大。
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和扭住他胳膊的手飞快地撤走，夏曦就像一台没了电的机械、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她推了阿克塞尔一把，往后连退三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