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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塞尔飞快的跳下，抓起地上一个士兵。士兵的身体被长剑贯穿，剑柄卡在护喉与肩甲的空隙间，剑身穿透胸甲，从左侧后背刺了出来。阿克塞尔掀掉他的面罩。“你是不是寒冰的？”
士兵张大嘴巴，发黑的血沫沿下巴淌落胸前。
“想回家？想活下去？听着，告诉我，我就让你在这里睡去。”阿克塞尔凑近他的耳朵，“你会梦到你的家人。在死前的一秒，你可以在梦里过一辈子想要的人生。”
“……是。”
“雇主是谁？”
士兵头一歪，没了声息，他的颈骨折向怪异的角度。
阿克塞尔丢开他，开始在满地死尸中寻找另一个有生命迹象的躯体，理智是他的君王，命令他不去看生命消失的惨象。
身后传来紫色甲胄冰冷彻骨的讽刺：“想要问话，一开始就应该留活口。”
查看另外几具尸体后阿克塞尔便放弃了，赌上性命之战，一旦有一丝机会就必须给予敌人致死一击，哪里还有空考虑给对方留条活路？果然比起瞻前顾后的领袖，自己更适合做个破釜沉舟的战士。
“走吧，我已经知道是谁了。”肯定不是弗雷家族，虽然这次暗杀表面上看起来和上一次奇袭并没有不同，但一次不成又来二次的行动不是暗杀，而是犯傻。
基本可以断定，只不过有人假借弗雷家族之名破坏他们的关系，甚至破坏两个月后的会议。但要找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阿克塞尔转身之时，紫色甲胄正警惕地面对他，夏曦趴在它的后背上，似乎下一刻就会一头栽下来。
他再一次在想好之前便已开口，“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甲胄在地上磕碰了几下。
“她醒之后也不会。”
紫色甲胄似乎发出冷笑。
阿克塞尔回应以毫无温度的微笑：“将潜在威胁悉数抹杀——不过是弱者逃避恐惧的做法。夏曦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有人曾告诉过我，‘人不应该为自己不知道的事担上罪责’。”
迟疑很久后，紫色甲胄的声音终于响起：“你不打算告诉她？她若是没有完成我主人给她的任务，按照约定她会永远失去想要的东西。”
嘶嘶吸了一口凉气，阿克塞尔闭上眼，再将那半口气叹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此时有多虚弱，只是尽最大所能维持一个王者应有的风范。“我会告诉她，等她来自己决定。”
“毫无疑问你会后悔。”话虽如此，紫色甲胄声音里的威慑却有所缓和，“你应该从梦境里了解到，夏曦是……”
“夏曦是我的骑士，至少现在还是。”至少我希望还是，阿克塞尔淡淡地打断它，拿出领袖的威仪。“别以为用语焉不详的梦境就能左右我的判断，我只会依据亲眼所见的事实下结论。事实是她在梦中依旧托你解救我于危境，因此约定依旧有效。‘伊之长剑乃吾之所赐，伊之誓言乃吾之授权。荣誉存于一体，性命系于一身’。现在可以把她还给我了？”
甲胄静静站立，红色的光瞳凝视阿克塞尔。终于，它转动头颅，将巨刃插在地上，呈现半跪的姿态。它稍稍扭动肩背，把后背上的夏曦放下来，然后甲胄站起，握紧巨刃，似乎准备离去。
阿克塞尔突然发问：“你三番四次鼓动我抛下夏曦，只是为了制造杀死我的理由？”
“虽然夏曦委托我保护你，但命令和夏曦的安全，必要时当然后者优先。”闪光的甲胄融入黑暗，渐渐变成幻影消失，声音随之消散在风中。
阿克塞尔无言以对，他突然忘了要在气势上压住对方这件事。紫色甲胄的话令他确定了内心的某些东西。“夏曦”和“保护”两个字眼在理智的冰层上生生凿出两个豁口，温暖的、苦涩的、毫无杂质的心泉潺潺而出。
阿克塞尔抱起地上的夏曦时，突然冒出荒诞的念头：我确实想杀了她，在她仍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也许这样就可以终结她的痛苦了。
第一缕阳光撒到这片断崖上时，身后靠在断柱上的夏曦发出轻微的响动。阿克塞尔在心里倒数十秒，转过头看了一眼，她似乎已经转醒，右手按住额头，左手使劲揉着刘海下的眼睛。
她该不会是……哭了？阿克塞尔难以置信地想。此时候夏曦突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睛直截了当地撞进阿克塞尔眼里。
明明是了无生气的视线，却比太阳还难以直视，阿克塞尔赶紧丢给她一个背影，他依旧在害怕，却不是因为害羞，明明有许多话哽在喉咙，却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现实。”
对方哑然失笑。“我很清楚这里是现实，可这里显然不是我昨晚入睡的地方。”
“这里是遗迹最高处的断崖，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遗迹。还可以看到远处的高楼。”小时候，老师曾带我来这里看日出，阿克塞尔吞下后面半句话。已经没关系了，他放弃地想，无论是立场还是距离，都不需要再拉近了。
然后他听到衣物摩挲和脚步走动的声响，靴子踏在草叶上，细微的声音如昆虫的触角。夏曦停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话音和林间的清风一样自然。“谢谢，这份奖赏远比大楼更贵重。”
阿克塞尔转过身，非常小心的抬起眼角瞟了她一眼，夏曦右手抚胸，左膝微曲。此时此刻她脸上铺展的是他不忍也不敢正视的温柔。
他轻咳一声，说到：“我梦见自己也有了和你一样的印记。”
夏曦没有答话。
“你梦到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发问。
夏曦垂下右手，她走到阿克塞尔身边，抬头眺望朝阳，仿佛不嫌刺眼。
阿克塞尔心想，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边的浅笑，她不自觉地伸手在胸口间摸索挂饰，当发现脖子上空无一物时，话音里一时带上自嘲的情绪，“那不过是梦。”
胸口填堵的哀伤促使阿克塞尔深深凝视夏曦的侧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朝霞中显出露珠般的光泽。
他出神地追问：“既然知道是梦，为什么不愿意醒？”
夏曦摇摇头，转身离开断崖，她的话语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被晨风送到阿克塞尔脚边。
她说：“也许在我眼里，这个世界才更像一个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