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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但至少经过和基拉的一番对话，阿克塞尔已经平静了许多。
一想到没必要在幕后黑手的问题上钻牛角尖，他突然发觉手头几乎无事可做，评议院早已将一个月后的出访事宜准备妥当。
花哨的形式主义他向来放手让那帮混蛋精英去操心，反正那才他们的兴趣之所在，伊川曾扶着眼镜低调又自负地向他报告称每个环节都如同钟表的齿轮般严丝合缝，不会出任何差错。
差错不会出在我们这边，阿克塞尔想，只会是在戴特那边。
以及……我心里，他面对空气痛苦地皱眉。同时他无不自嘲地想，如果有人看见他露出这么软弱的表情，那这个人一定会对他彻底失望吧。
“一个人在烦恼什么，阿克塞尔？”
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克塞尔如弹簧一般跳起，双手贴于裤缝立正，只差当场就给对方行了个军礼。“洛特将军。”
将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站在那里，他并未身着军装，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灰色呢子大衣。这件衣服和灰白的头发、焦油色的皮靴一起，使得他和办公室内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一边从阴影中走出，一边轻快的语调说：“这不是乱套了？当我叫你‘阿克塞尔’的时候，你应该叫我老师或者洛特；当我叫你‘领袖’的时候，您才应该称我为‘将军’。”
“是，老师。”阿克塞尔盯着对方的脚尖。
“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洛特一脸严肃表情，说道。
“是，老师。”阿克塞尔昂首，直视洛特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顺从得令自己都吃惊。曾经阿克塞尔需要仰头才能够得上他的视线，而今他却要略微垂下眼睑才能向那双眼睛的主人传达自己的谦恭。
他老了，阿克塞尔想。曾经，那双眼睛时刻闪耀着鹰隼般的锐利，而今却像结了蜘蛛网的玻璃，布满阴翳和划痕。
但非常意外地，那双眼睛里透出烛光般微弱的亮色——那是宛如父亲般的仁慈。
将军看着仿佛一瞬间回到少年时代的阿克塞尔，露出笑容。
别那样笑，阿克塞尔在心底说，别把我当个孩子，那样会纵容我的软弱和无知。
“总觉得一不留神你就长大了。”洛特似乎读懂了阿克塞尔的想法，他收起脸上的笑意，继续轻快地说，“别得意，接下来一不留神你就该变老了，跟我一样。”
“老师赶在这样的天气来，不是为了教导我珍惜年轻的时光吧。”
洛特脸上的笑容愈加明显，笑容牵动嘴角和眼角的皱纹。“还是跟以前一样，三句话后还没听到你想要的，就拿出主导者的气势，逼迫对方率先挑明自己的意图。”
“我并没有……”阿克塞尔自觉失态，他顿了一下，说，“这也是谨遵您的教诲，老师。”
“啊，但这招被你用在我身上还真是让人难受。”洛特摊手，这是他一贯的动作。曾今他这样做时像个诗人，而今他这样做时像位牧师，一直以来，洛特都不像是一位军人。“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阿克塞尔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不为所动地说：“看看我？但您的眼神分明在质问我。”
“不打自招呀阿克塞尔。”洛特摸摸下巴，“你做了什么可能会招来质问的事情？”
“请不要拐弯抹角了，洛特老师。虽然刚才是我先冒犯了您，但我实在不想跟您说话的时候也搬出那套诡辩技巧。第一太累，第二班门弄斧，所以请您放过我。”
“这么一说，倒像我在欺负学生。”洛特摇摇头，“算了，我就直说。听说你身边多了一个‘骑士’？‘忘却之地宴会，夜幕领袖和他的女骑士大出风头’——最近我身边有些类似的流言。不知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不经过法定程序、不经过那帮老头的审核，你可是无权擅自授予荣誉。”
“我并没有擅自授予任何人荣誉。那句‘骑士’并非指她的荣誉或者头衔，而是指她在那场晚宴上的身份对应棋子‘骑士’，结合当时的语境，也不算对戴特的执政撒谎。”
“双关语？”洛特挑起眉毛，戏谑地说，“也是，当对方头头问起己方随从是什么人时，回答‘是我的骑士’比回答‘是我的秘书’要威风多了。”
“就像您说的那样，只是学生不懂事，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让老师您见笑了。”阿克塞尔机械地回应对方。
“她是什么人？”
“是……”阿克塞尔尽量用毫无破绽的声音说，“大会举办方临时聘请的一位助手，因为她正好是铠的表姐，所以被安排为我方代表团服务。她之所以参与那场对弈纯属巧合。我方代表团没有女性，为了和对方代表团相照应，才将这位女士请来助阵。”
“铠的表姐？”洛特将军努力搜寻记忆。
“铠是我在军校就读时的同班同学。毕业典礼时，您在宣讲台上宣读名单，底下叫的最响的那个就是他。”
“那个大嗓门的黄毛小猴？有点印象。是不是外交官的儿子——那个因为自己老爸的关系，能够无视规定随心所欲的小少爷？”
“就是他。”阿克塞尔点点头。
“前几天我还在夜幕市中心的档案馆见过这孩子，跟一个身材高挑、黑色头发的女孩在一起。那女孩看样子比他大几岁，是他的表姐？”
“大概是吧。”
洛特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他朝阿克塞尔眨眨左眼：“我本以为黄毛小猴的表姐，应该是一头长着黄毛的大猩猩。”
阿克塞尔淡淡一笑，移开视线。洛特将军的幽默总是让人无言以对，他突然很想知道铠本人听到这番评价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但下一刻一句话，阿克塞尔震惊得忘了呼吸。
“……可没想到她长得几乎和水晶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