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五节 雷鸟

雷泽圣地,因风雷之聚,气象蔚为大观,云气乃为根本。而泽中四方景象迥异于神州大陆。所见奇之奇绝,所闻怪之怪诞,所识逸之逸趣,令人叹为观止。乃知他方化物,造化神秀。然而凶险亦时刻所存。

笑含从异兽身上拔出定武剑,将剑身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后收剑入鞘,望了眼异兽尸身,不由分说抬脚将其踢往丛林深处。鲜血在草木之上留下了鲜亮而笔直的痕迹,他眯着眼睛望了望,心中对这一脚杰作尚为满意,随即远离了这个地方。

淡淡的血腥气息随时会引来泽中凶兽,万一有一两头厉害的应付不来,自己可就成为凶兽腹中之物了。

只身在凶险之地,吉凶难料,他只依照当年在云梦水泽之时、晴柔教给自己的方法,以凶兽之血吸引凶兽的注意力,趁其寻觅血气来源之时自己有隙脱身。

他在黝深密林中急行了数里,藏身于一株近二十丈之高的巨大水杉之上,安心休憩起来。

云空之上,罕见阴云断开,阳光晴照。而水杉枝稀,阳光能穿过丛丛水杉一溜而下,直达地面。遍布雷泽的深浅不一的水泊清凉,照映着乔木灌树的绿色及水杉巨影,更见郁郁青葱,别有安宁。

幽静之处,通达心境。

如果不是凶险之至,这里当也是一处清修圣地啊。笑含望着周围的景致,心中如是感慨,又从怀中取出三颗含光灵珠,仔细瞧了一瞧。这三颗灵珠丹华内敛,隐隐有一股勃勃元力散发,更有一颗灵珠比另两颗大了些许,通透呈华,内里可见电光闪烁,品相俱佳,颇是不凡。

这三颗灵珠乃三头妖兽一生精华所凝之妖丹,是笑含在雷泽中奔走时,这三头妖兽意图杀而食之,却反被他所杀,妖丹亦为之所夺。最终魂无归处,徒恨贪念一时之起。

他将三颗妖丹收入怀中,目光移向下方,只见自己驻足之树干横空伸展,下方数十丈的空中不见一物,水杉高耸巍峨,横绝入云之姿不禁令人赞叹。他纵身一跃,径直向下方落去,身体直直地翻转两周,摆正之时一道流光破空而现,精准无误地来到他的脚下,化作一柄仙剑载着他向林中远去。行云流水之姿卓然俊美,剑光明摇,悠悠仙迹。

“但愿早日寻得姬无轩,将惠通大师之言转达、不负所托,我也好安心一行云梦水泽……”

而雷泽另一方,一众人浩浩而行,为数竟有十五、六人之多。居中几人身披黑衣,不见尊容,背上背负剑囊,看样子颇为沉重。余人在周围小心护卫,谨慎地盯着周围动静。

他们正是楚冠衡一行人。

行不多久,一道雷光乍现,瞬间穿过人群直奔楚冠衡而去,竟非从天而发!

“公子小心!”众人惊呼一声,喊了起来。楚冠衡亦惊觉雷光一瞬,心中警觉之时已是不及一观,乍然掐定法诀,神念所至,指间蓝星幽幽,于身前一点骤然放亮,流光似有声汇聚,撑起了一道光幕结界。

数丈天地内,尽皆覆上了一层宝蓝色,除了那一道亮极迅极的雷光!

“咔嚓!”

天空中忽然如惊雷炸响,众人只觉一道光芒亮起,竟比天上太阳还要耀眼,无不眯起了眼睛,随即光芒迅速四溢转暗,雷光与蓝光相斗之力激起气流涌动,推动众人分分散开来。

楚冠衡掐着法诀的手在这一击之力下竟被打开了去,片刻也拿捏不住。尔后雷光化刃,强行突破了他的护体罡气,直直打入他的胸膛穿胸而过,留下一道细小深邃的伤口,随后又打在一棵水杉之上,“轰”地一声,高耸挺拔的千年巨木水杉上木屑横飞,火焰应声而起,燎燎炫红,瑰丽如霞。

楚冠衡连连后退,重光一把扶住,众人连忙围了过来,齐声询问。便在众人注视之下,楚冠衡身子一顿,口中呕出一口鲜血,随即在伤口处点了两下,抬头冷眼望向前方林木高空,沉声道:“我不妨事,来敌修为极高,众人小心提防,魔神柱不容有失!”

众人得令称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对重光道:“重光,保护好公子,魔神柱虽然重要,但还比不过公子安危。”

“是。”重光简单地应了一声,在楚冠衡身侧站定,一双眼睛冷冷如电,向前方望去。

正待众人搜寻来敌踪迹时,天空中忽地一暗,有影掠过,随即闻得一声急唳响彻天地,声似雷动,众人无不吃惊,纷纷抬头向上望去。

一只仙禽倏然飞旋,翅展如虹,翅尾呈红,翅中火红续青、翅端青翠转蓝,通身碧蓝渐白,禽首昂扬如孔雀,丹霞为冠,禽尾摇曳着尺许神光流离空中,美幻如梦,御风翔空之姿可见神性。其美丽逊于凤凰鸾鸟,而异于青鸟黄雀,偏唳声之中又明显多了凶厉,与其华丽的羽毛、神秘的来历殊不相符,只因这雷泽乃一处凶险之地,洪荒未化,竟使这等美丽的仙禽变成了一头凶兽。

“是雷鸟!”其中一名黑衣人惊道:“只怕我们无意间闯入了它的禁地,故而殛雷警告。这等凶禽在雷泽中并不多见,乃一方之凶,颇具招雷引电之能,小有行云布雨之功,极难招惹。公子,我们是否要避让一下?”

楚冠衡抬头打量了一下雷鸟,虽是被其所伤,但心下仍忍不住赞叹其美丽。便在这短短工夫,只听那雷鸟再次急唳几声,似是警告,又似在催促,翎羽间光芒闪动,蓄势凝雷,只待一瞬而发。

楚冠衡被它偷袭受伤,心中着实不悦。若在平时自不肯与它罢休,但此刻他却不愿众人为一时之气浪费时间、虚耗元力,决定绕道而行。他神色倨傲,凛然望了一眼雷鸟,冷哼一声,随即向众人吩咐道:“众人守护好魔神柱,绕行此地。”

“是!”众人小心护着他向后退去。刚退得两步,只觉银光一闪,闪电般御空而起,竟向雷鸟冲去!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只有楚冠衡似想起什么,惊叫一声:“雪魅回来!”然而却是已经迟了。

雷鸟一改悠然翱翔姿态,居高临下高鸣一声,通身雷光亮起,凝成一道炽烈耀眼的闪电,朝下方触怒自己神威的银色身影赫然劈下!

“咔嚓!”

伴随着天空一亮,空中亦同时响起清脆响亮的雷声,虽比九天之上、重云之间的炸雷之声弱了百倍,却也震得众人双耳轰鸣一瞬,紧接着又茫然无声,双耳竟似被蒙蔽一般。众人连忙摇头,恢复听觉后举目望去。

闪电银芒轰然相撞,那银芒竟是不遑多让。一道圆形白色光波以其相撞之处为心,在雷鸟和雪魅之间扩散开来,竟照亮了云气蒙蒙、天色暗暗的雷泽天空,一时间如赤乌飞临!

雷鸟见这一击并未击退白影,凶性已然被激起,高啼一声,周身亮起数道雷光,流窜着织成一个一丈方圆的电网,双翅一振,两团罡风竟似凭空而生,顷刻间化作数丈之高的龙卷风,摇动着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转,将电网纳入,尔后呼啸一声,向着下方雪魅和楚冠衡众人席卷而至,气势凶猛!

众人见状,纷纷祭起法宝结阵,如星罗棋布般开启一道坚固屏障,合众之力将旋风挡了下来。及观雪魅,只闻一声低吼,头上银角泛起了银光,迎着旋风奋然一跃,纵身入风。虽是眨眼之间,却见银色身影在罡风之下竟变得有几分扭曲。便在这之后,从旋风之中不断甩出大量银色毛发,夹杂着点点殷红,雪魅竟已然受创!随即旋风中射出一道银芒,雪魅穿风而过,顶上银角擎着银光迅捷已极地扑向雷鸟!

雷鸟双翅急振,身化三色神光,亦向雪魅扑至。

天空中只见一道三色神光与一道银芒往来争斗,每一次相撞便有斑斓翎羽和银色毛发散落下来,禽啼兽吼不断响起,颇闻凶狠乖戾之声,惨烈异常。

楚冠衡眉头一凛,身后黑衣人不禁问道:“公子,我看雪魅和雷鸟有一拼之力,我们是否要上去相助?”

楚冠衡沉声道:“我看不然,你们上去把雷鸟压下来,大家合力将它擒下!”

“是,公子!”那黑衣人心中亦是认同楚冠衡的看法,只因雪魅乃其爱兽,实不敢当着众人之面说它不如雷鸟,言下便将它高捧三分。此时既已得令,他与其余四位天绝堂高手将魔神柱交给别人守护,随后五人纵身拔空而起,飞临雪魅和雷鸟上方空中,祭出法宝,五件闪着绽绽玄光的法宝结起阵势,朝着雷鸟当头罩落!

雷鸟正与雪魅纠缠,对五人的合击避之不及,顿时沉重巨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骤然袭身,压得它头不举、翅不展,啼鸣阵阵,任它如何艰难地翻动翅膀、引动风力,却也止不住下降的势头,缓缓坠落。

而天绝堂五名高手亦不轻松,纷纷讶异于这雷鸟之强悍,竟合五人之力也只能将它缓缓压下而不能一举将它收服。反而雷鸟御雷之力非比寻常,化作道道电芒,在众人法宝之上窜动,顿时打的五人浑身麻木,直有钻心疼痛。

空中长风吹动着五人衣袍招摇狂舞,犹如莅临云端的五位尊神。五人高喝一声,全力驱动着法宝压下,霎时撑起了丈高光华,光辉璀璨,千钧之力更胜前番。而雷鸟奋力挣扎,却因与雪魅相争之时受了些伤,此刻力已见颓,竟尔在这五件法宝的镇压之下愈见不支,坠势愈快!

不远处雪魅御风凌虚,向雷鸟凶吼连连,肆意挑衅,激地雷鸟极力伸长脖颈,向雪魅还以啼鸣,奈何顶上巨力天降,实难抗衡。然而它并不甘心就此被降服,通身雷光一隐,张口吐出一团直径三寸的光球,向着头顶上方的彩光困界打去。

随后雷鸟竟似失去了所有力量,头颅下垂,双翅难摆,朝着下方飞速坠落,“噗通”一声跌落地面水泊之中,激起了数丈之高的水瀑。

那一团光球携带着雷鸟一身妖力轰然打在困界彩光之上,骤然射出数道闪电向四周横扫,炸雷惊爆力辖四野,楚冠衡等人连忙闪避。更有两道直接向上方打去,瞬间击穿了丈高彩光,径直打在一名黑衣人的身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心口一窒,就此殒命。电光在他身上流窜片刻,身上黑衣猝然起火,吞没了他的身躯,片刻间尸身俱化飞灰,尸骨无存!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余下四人痛呼一声“卞兄——”,却是救他不能,只得全力对抗雷鸟所吐之本命元丹。

原本五人共赴天都夺取魔神柱,心知这一次将面临一场恶战,势必九死一生,故而没人想着还能活着走出黟山。却不想在两位堂主的周旋之下事竟功成,五人取得魔神柱全身而退,人生大幸。然而在雷泽中突遇这等凶禽,合五人之力当擒得下,熟料这雷鸟竟有不世之功,不甘心被降服之下断然吐出了本命元丹,欲与敌人玉石俱焚,这一下竟害死了自己的同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四人悲恸不已,一时怒火滔天,面相隐隐有几分狰狞。当下再无遗力,身现微芒,捏起法诀的指间光芒骤亮,灵力源源不断的汇入下方四件法宝之中,宛如四星闪耀在天,裹在光辉之中向妖丹打去。四人面上丝毫不见惜宝神色,决然之意尽付一击!

这一击,震断了千年水杉,击散了风止云静,击退了雷鸟本命元丹的雷霆一击,将一切都击得粉碎,就连下方水泊中刚刚钻出水面的雷鸟也徒劳挣扎几番,最终一命呜呼,浮尸水面。

极远处水杉掩映中,三道身影藏身树上,望着这一场修罗之斗震惊不已。正是元昊和孤云氏兄弟三人。

雷光宝器各耀其华,威赫绝伦,就连身在数十丈之外的三人亦身有所感,尤其令孤云氏两兄弟眼界大开。这一战绝然有别于元昊与黑衣人的无声之斗,直看得他二人血脉偾张,激动莫名,直叹:男儿本色,当有如此惊天动地之威!

元昊见远处光华落下,知这一场意外之斗已臻尾声,低声道:“结束了。”吩咐二人小心隐藏,随后又向场中望去。

“元大哥,他们刚经过一场激斗,尚未恢复元气,我们是不是要趁机夺取魔神柱呢?”孤云长钰擦了擦手掌,似跃跃欲试。

元昊沉思片刻,一双眼睛观望场中,分辨着每个人的状况,随后道:“他们人数众多,我们恐占不到便宜。我从未听说雷泽之中有何门派立宗府于此,只怕他们还有别的目的,故而眼下还是以查明他们的来历为重。至于取魔神柱之事乃天都一派的事,还是将来交由他们处置吧。”

孤云长钰闻言略显失望之色。孤云长玦皱起眉头,似想到了什么脑中一闪,道:“难道他们只是取道雷泽,前往东海吗?”

元昊沉吟一下,道:“不无可能。不管怎样,我们也要当心。这雷泽乃洪荒圣地,凶险万分,便是他们应付这等仙禽尚且中了暗算,我们三人犹比之不如,当更加小心。”他嘱咐再三,转头向雷泽东方望去。

只见雷泽东方天际重云密布,层层压下,低矮云空显得沉闷异常。云层间时有雷光骤闪瞬灭,却仍旧照不透那一团迷雾,神秘而诡谲的气氛。

难道当真与东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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