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临海之地，有一处云梦水泽，茫茫不知其几千里。泽中水泊遍地，而至碧波荡漾，清流隐隐，穷途泥泞，沙洲少见。此地终年烟雾笼罩，瘴气横生，常有莫名志怪妖灵出现，是一处极凶险之地，非常人所能往来。至于常人临泽而居，以渔猎水生之物为生，却穷其毕生之力，绝难深入到水泽百里之地，故碍于常人之限，难识其明，乃不知云梦水泽是远古洪荒圣地雷泽之门户，而以为浩瀚水泽，源远溯东海，茫茫兮无穷极矣。
泥泞之中，一男一女正在水泽之地穿行。那男子行路缓慢，每走上几步便会滑上一跤，很受水泽泥泞的影响，脸上神情颇不好看。反观那少女却是另一番摸样，身体看似柔弱，走路反倒比那男子还轻松，不仅走路不受影响，而且笑语不断，说的过多时反较身旁的男子无比烦躁懊恼。
便这般过了没多久，那男子突然说道：“喂！这云梦水泽你不是熟悉得很么，就不能找一条好点儿的路来走？这哪是人走的！”
那少女撇了撇嘴，道：“这才多大苦头，就嫌路不好走了。遇到丁点儿难处就想找捷径，似你这般修行如何能有寸进？”
那男子闻言一愣，道：“这和修行有什么关系？”
少女站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说道：“修行之路比这难了岂止千百倍……”
她话还未说完，却见那男子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我就想找一条好走点儿的路，有就走，没有就走这条，你用得着给我讲大道理么？”
那少女闻言并不恼，知道自己再没有继续教训他的可能，便也不再说些废话，反而嘻嘻一笑，道：“有。”
那男子顿时一喜，望着那嬉笑的容颜反倒生出几分疑惑来，心中竟隐隐以为这少女故意拣些泥泞的路来让自己走，活让自己受些罪。只是他心中虽这样想，却并未当真就去问个明白，否则惹得她不高兴了，当真去拣一些更难走的路来走，自己可就有得受了。他略一沉吟，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说道：“那就有劳女侠你带路了。”
二人又走了小半日，一条小路方才出现在二人视线当中。
这条路虽仍有几分泥泞，但依稀可见泥土下面铺砌着块块青石，竟是一条青石之路，即使在这泥泞之中也仿佛有迹可循。不过在这人迹罕至的云梦水泽之中出现，却有几分稀奇不明。
那男子说道：“看这条路明显是青石铺成的，路面整齐坚硬，至少有一丈多宽，分明是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才完成，但你又说过这云梦泽之中并无人烟，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道：“这条路是古行军道。当年云梦水泽还没有现在这般广阔的地域，这里还是有人来往甚至居住的。直到七十年前，东海突发剧变，海啸震天，洪荒肆虐菏泽弥漫，这里也难幸免，无数城镇村落被毁，无数人家毁业亡流离失所，为生存计而远走他乡。虽然后来洪水退去，但人们已散落四方，少有人回来，久而久之，这一片土地也就荒芜了。不过，”她停了停，接着道：“也曾有人留下来想重建家园，只是如今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子嗣繁衍下来。若有的话，这里倒还是可能有人的。”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望着古行军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年的古道想必也是人流不断、熙熙攘攘的，只是洪荒肆虐菏泽弥漫，凡夫俗子无力抵御天灾人祸而无法幸免，以致这里人迹泯灭。即使有人幸存下来，却已散落四方，难拾往日人间繁荣时光，到如今只剩下一条苍凉古道。
白云苍狗，岁月泱泱，世事无情，人力穷极，真是莫可奈何的模样。
那少女见他一言不发却发起呆来，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道：“走吧？”
男子回过神来，望了一眼通向远处的古道，应道：“走吧。”
二人便沿着这条行军古道一路行远。
那少女走了一阵儿便懒得再走，却不见她停下来休息，而是径自一声娇喝，背后缓缓伸出一对七彩翅膀来，一张一翕，载着她升离地面，竟是与常人不同。她一会儿远远的飞开甩掉男子，一会儿又无聊的围着他转着一个又一个圈儿，催促他快点儿走，一会儿又突然消失不见，过不多久却又抱着些奇异的不知名的花儿果子回来，总之忙个不停，一路上欢声笑语，伴着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大有极尽周天之乐之势。
从未现过尽头的古道两侧，风景也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单单只有芦苇和水草了，地上水泊也少了，渐渐出现一块块土地，亦零零散散的出现一些树木。若是对云梦水泽不熟悉，必定以为到了云梦水泽外滩，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去。
那少女看着周围的情景越见熟悉，已然对这一片水域了然于胸。原来二人所处之地已离她旧时好友隐修的地方不远了。她心思转动，几番流连下便想去看一看，只是看到身侧男子时却又有几分犹豫。只见她眼睛一转，突然笑道：“笑含，走了很久了，你休息一下吧。”
这二人便是笑含和那位在幻迷林中相识的少女了。
笑含闻言一愣，刚要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累了，还未说话，却见她飞到自己面前停在与自己一般高的地方，半曲着腿犹如蹲在地上一般，背后的翅膀翩翩扇动，一双眼睛闪着晴兮亮极的灵，晴颜柔动缱绻一时，却是极认真的说道：“笑含，你把书箧丢了吧，背着不累吗？”
晴颜在前而不敢视，笑含也不说话，兀自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缓和着呼吸。那少女见他不理自己，蛮不放在心上，只想着如何找个借口去看自己的旧友。但她却又故作生气状噘起嘴，拿出一个烟斗偷偷的烧那书箧。那烟斗在她妖力操控下赫然发出一丝细如青丝的文火，在书箧上的暗黄竹子上穿出一个个针眼儿似的孔，密密麻麻，兀自玩儿的高兴，不自矜持，一朵凡花涌上笑脸。
笑含未发觉她的小动作，亦猜不出少女心思，却见她不自矜持的笑脸，心中生出一丝美妙轻快，顿时忘了疲乏，摸了摸水袋，却发现水袋不知何时竟已空了，于是寻思着去找些水喝。
“不用急哩，东边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湖，里面的水还算干净，够你喝个百八十年的。”
笑含闻言笑道：“哪用的了那么多。”语罢，转头睁大了眼睛朝东边望去。
那一片天比别处确乎亮堂，晃动的空气恍若水波荡漾。云梦水泽的水汽在这里已然减少了很多，但依旧有些湿热沉闷。他看在眼里，当下更觉得口渴难忍，于是干咳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随即拿着水袋，起身便要去装些水来。
“笑含，你在这歇着吧，我去给你弄水喝。”少女笑着说道，急忙跑到笑含身前，俏丽丽的站在那儿，伸出手就要拿水袋。
笑含见她美丽的容颜近在眼前，一股温香扑面而来，心头顿时为之一窒。他顿觉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浑身上下疲乏尽去，轻快无比，就连湿热沉闷的空气也仿佛清爽起来。他美美一笑，温和地说道：“晴柔，这一路上都是你找吃的，这次你就歇着吧，我来好了。”
被称做“晴柔”的少女顿时撇了撇嘴，将头转到一侧，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道：“假客气，还是我来吧。再者那水里有妖怪，你去了岂不要吓死。”
笑含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喜悦当中，脑中一热，便什么都浑不在意了，也不弄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便道：“不怕不怕，我初见你时都没被吓死，别的……”
却见晴柔猛的转过头，美目圆睁，目光狠狠的瞪着他，银牙紧咬，拿着烟斗狠劲儿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哎呦！”笑含吃痛，抱头窜开，一边大笑一边向东边跑去。
“笑含，真不能去，那水里有妖怪你不能见——”晴柔气赧地叉腰望着他跑远，纤纤细指如仙人指路般轻轻一抬，一道白光从她怀中飞出，翻转三周，露出一块浑白如石的宝镜，径直吐出一片透明白光向笑含卷去。
笑含跑出丈外，却被白光及身罩住，顿时令他前进不得半分。白光吞吐，犹如长鲸吸水一般将他扯离地面，任由他在白光之中全力奔跑，身体却随着白光向后飞退，眨眼间便落回到晴柔的身前。
笑含转身瞪着她，美妙轻快之感全然无踪，心中暗自狠狠道：“修为高就了不起么！”晴柔却不理会他的目光，收起那一块宝镜，嬉笑着想要说让他安心歇着的话，还未出口，却见笑含突然伸手揽过她的腰，狠命的吸了吸美人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女儿香，令人沉醉。
“水里有什么妖怪？”开心的笑含问道，一颗心莫名地惊慌火热却又仿佛飞走了，抓也抓不住。
晴柔没想到这个人这般大胆，猝不及防之下，一下被抱个结实。那温暖似乎也曾熟悉……她一把将他推开，退后两步，皱着眉头说道：“鲛人。”
“鲛人呐，是不是长着青面獠牙，好吃人？”笑含说着，双手结爪高抬做恶鬼扑食之凶残状，却见晴柔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个白眼，顿觉无趣，又道：“我都没见过。我远远地看一下，不行么？”
晴柔摇了摇头，道：“若是可以，我自然不会制止你去的。只是她灵觉很强，很容易发现你的，她很怕见生人。你若是去了，她恐怕会躲到别处去，再也不回来了。”晴柔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总之不想他去。
“真的假的？”笑含不信的道，却瞥见晴柔的怒目后又说道：“这是个问题……”笑含眉头紧皱，道：“既然你熟悉她，你跟她说我是你的朋友不就行了？更何况我只见这一次，以后这破地方你请我来也未必来，哪至于让她躲到别处去。”
“你的话最不可信了，刚才还色胆包天的占我便宜，你见了她还不得死活让我介绍你们认识。”
“你是我见犹怜，一时没忍住也是人之常情嘛，可是你也不要因此小瞧了我的定力。”笑含撇着嘴说到，“关于鲛人的传说，我也听说不少，这次遇见了自然好奇想见识一下，你见多识广自然不为所动，当然不了解我们凡夫俗子对这些传说的渴望……”
“花言巧语，哼！”
笑含见她拧过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却分明没有再找理由塞责自己，顿觉有戏，便接着道：“我就躲在树上或者芦苇丛中，不现身不说话，动也不动气也不出……”
“屁也不许放！”晴柔不等他说完，突然指着他大声说到。其声之大、其神情之严肃着实吓了笑含一跳，嘴角几番扯动，却说不出话来，反而被她喊的满脸通红。
晴柔见他如此，理也不理地转身就走，强忍着的笑意这才放出，却也是一副悄然而不动声色的模样。
募得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柔柔而痒痒的感觉，她顿时受了惊吓一般挣脱笑含的手，回头看去。
“只要你带我去，你说怎样就怎样。”
※※※
晴柔一把提起身侧的男子，身躯微一用力，两人的身体便轻轻地凌空而起，径直落到一棵树上。她捡了一根足以支撑两人体重的粗枝坐着。枝叶间影影绰绰，依稀可见二人身影。
笑含望着那一片有村庄大小的水域，静静的等待。而晴柔则静静地看着身侧的男子，心中戚戚而动，不露声色，仿佛回到了从前模样。
笑含坐在粗枝上，因浓密的枝叶将周身笼罩的密不透风，加之水泽的湿瘴之气加身，一股沉闷燥热气息缓缓升起，额头沁出一层薄薄汗迹。他拨开面前绿叶，得见微风日光，伴随着一口浊气吐出，心情舒缓不少。
晴柔看在眼里，心中轻轻骂了一句笨蛋后取出一条洁白的丝巾为他擦汗。
“香！”笑含转过头望着身侧的佳人，咧嘴一笑，望向佳人的目光很是专注，鼻息耸动如偷窃着空气中的流连之香。
看似专注，实为贪婪。
“好不无礼！”晴柔顿时轻声啐到，却听笑含说道：“确实无礼，可是真的是好香啊——”晴柔白了他一眼，转而望着那一处湖水，叮嘱道：“你在这儿老实坐着，我去看看。”晴柔不待他说话，张开背后的翅膀向小水湖飞去。
笑含紧盯着晴柔美丽的身姿飞远，像是在水面上飞来飞去。水面上绽放着一朵朵洁白的莲花。那些莲花花瓣上浮着一层恍若云霞的动人粉色，此刻正在阳光下怒放，娇艳无比。碧绿色的巨大荷叶紧紧贴着水面，犹如一张草席，铺展开来足以躺下两个人。
晴柔轻轻的立在水面上，玉足踏着触水的清凉，俯下身子，把手伸到水中，仿佛是要抓什么东西。水面突然涌起一道水柱重重打向她，却见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猛然撤身飞到空中，只是比那水柱慢上一分未及躲开，伸手立掌拍去。
那水柱“啪”的一声顿时散开，只是那道水柱实在太粗，竟仍旧有小部分水柱未被打散，仿佛一分为二般绕过晴柔的手掌打在她的脸上。只听“哗”的水声和惊呼声，好似一场俏皮雨，发梢点点露、螓首涓涓流，晴柔微微颔首，轻轻拭去脸上的水珠，眼睛紧紧盯着那道水柱的来处，“咯咯咯”的朗声笑出。
却是从水中浮出一名女子，只露着一张脸，望着面前的女子张口吐出一口水。水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落回水面。还未说话，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笑含紧紧盯着水面上的美人脸，暗道一声：“出来了！”
那鲛人连摆了几次鱼尾，仿佛在跟晴柔玩笑一般，小闹片刻后便浮了出来。却是一个上身少女形态和下身鱼肚的艳艳灵物！一双蕴玉如灵的眼睛，精巧圆滑的尧鼻，浓密眉黛，红唇笑起，清秀的五官让人想起如青玉色的浑然天成，洁白的手臂在水面上滑来滑去支撑着身体，浸水不湿的碧色青衣遮掩着少女身姿引出多少美丽的遐想！
那鲛人浮在水面上缓缓的上下晃动，伸手轻拍水面，顿时从水面引出一道水柱打向晴柔。晴柔咯咯的笑着，亦是伸手一拍，便打散了毫无力道的水柱，却是飞近了那鲛人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那鲛人随着水面晃动了两下，尔后身子一滑，竟已卧在了巨大的擎盖荷叶上，看似虚浮柔软的荷叶竟也能承载她的身体，倒叫人出乎意料。她一头亮丽的乌发深深垂下来，曼妙的身姿立刻被遮住，身体上的鳞片反射过阳光，远远望去一点点游离的闪闪亮亮，美妙之中显透着几分神秘。鱼尾低垂，时不时的拍打着湖水。二人便在一处毫无顾忌地嬉戏起来。
“好美！”笑含暗道，瞪大了眼睛，探着脖子便想细细地看个清楚。
却在这时，晴柔突然闪身站在了那两人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笑含惊愕，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即又怒目瞪着她的背影，道：“可恶！”
那鲛人对晴柔笑了笑，探着脖子向笑含所在的方向望去，目光却被晴柔的身子挡住。那鲛人似是心会意领般轻声笑出，望着晴柔口出人言，道：“鸣泉怎么不过来？难道害羞了？”
晴柔闻言，犹自挂笑的脸色顿时为之一暗，不禁记起了前尘伤心之事。她摇了摇头，道：“不是他啦。”
“哦，”那鲛人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收起笑容，一把拉住晴柔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用力握了一握，问道：“那鸣泉呢？他的伤还没好吗？”
晴柔摇了摇头，道：“没有。其实爷爷把他带离东宅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的伤到底有没有好转，爷爷也不曾跟我提过。不过我一直都认为他已经……已经……”说到这里，她眼中光芒闪动，一番伤心可怜摸样。
那鲛人见她这般，也是一阵心疼，握着晴柔的手便又紧了一紧。她爱怜的抚摸着晴柔的脸庞，轻声安慰道：“你不要伤心了。其实过了这么久，早该把他忘记了。”
晴柔闻言，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却道：“胡说八道。”
那鲛人“哦”了一声，假装吃痛，却看了一眼晴柔后与她会心一笑，道：“这样就好了嘛。其实这也是鸣泉希望的，即使他在另一个世界，也是希望你能时常快乐的，虽然看不到。”
“其实这些年，我也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也是害怕自己再记着他，这几年都没去过邓林，甚至连经过时都不敢望上一眼。”
“那他是谁？”说完，那鲛人向笑含所在的地方指了指。
“一个书生。”晴柔说道，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笑含的狼狈模样，不经意间的轻笑，几许温暖甜蜜仿佛安慰。
正是这样的容颜，望之情深，见之情切，一时娓娓堪言。她回道：“可笨呢，跟鸣泉一样。”
那鲛人观她颜色，见她睫毛卷起，眼皮跳动，神采之间有深深痴恋，顿时皱起眉头，担心晴柔会把笑含当做鸣泉，这样反而会使晴柔再次陷入情劫之中，而且人妖之恋，有违天道，为天地所不容。
她担忧道：“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胡说什么，这种事情我怎么会不懂得避讳。你双亲的事……”晴柔说到这里，突然住嘴，却似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的望了一眼那鲛人，见她神情之间并无异色，便放心地缓了口气，转头望着悠悠水塘，痴痴地道：“我只是看到他就会想起鸣泉，就想看一看跟他一样的人会做些什么，所以就传了他一些修行的法门……”她说着，牙齿咬着嘴唇，突然望着那鲛人，小心的说道：“鸣泉不会怪我的吧？”
那鲛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轻轻道：“傻丫头，你何必这样呢，放不下，心里多苦。”
晴柔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轻轻地将笑容挂在脸上，道：“一点也不呢，我只是害怕爷爷会骂我。”
“那应该不会，爷爷那么忙，怎么会管你？”说着，她向笑含所在的地方悄悄指了指，问道：“爷爷知道他吗？”
晴柔闻言，顿时像是受到惊吓般，吐出些许香舌，道：“怎么敢让爷爷知道。”
那鲛人虽知那老者未必会管晴柔的闲事，却也当真不敢让他知道。于是听到晴柔的话，亦收颈耸肩吐舌，与她会心一笑。随后把话转开，道：“你最近倒是敢出来了，不急着修行了呀？”
“早晚得闷死我！对了，你的《圣昆仑》心决修炼的厉害了吧？刚才的水柱我都没躲过去。”晴柔问到。
“你清闲了也不来看我，只知道四处玩耍，我每天也是闲着无事，就只好修炼《圣昆仑》心决打发时间了。”
“这么说，我还真想试试。”晴柔眼中显出一丝兴奋，却被那鲛人打断，“算了吧，你可比我多两百年的修为呢，一不小心打死我，我可真是冤死了。”
晴柔闻言顿时娇笑着挠起她来，惹得她一边躲闪一边也跟着娇笑，那鲛人禁受不住，讨饶道：“好了好了，我给你陪个不是你就饶了我吧。”说完，那鲛人停了停，突然一笑：“你来的真是时候，我送你件礼物。”
晴柔闻言，顿时面露喜色，仿佛已经知道了那鲛人要送的是什么礼物一般。她顿时将心中杂念排除无一，静静地站在水面上，注目凝神，望着那一双清明的眼睛一言不发，背后的翅膀极缓的一张一合。
正是这样一双美目，世传能泣珠！
那一双美目轻巧的眨着，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晴柔恍若受了她的魅惑，眼睛也跟着眨，一刻不停。便在那一瞬，不知连眨了多少次，也不知有多久，脑海中忽的一声轰鸣，朦胧间神智突然就变得疲乏至极，双目亦是酸涩干疼。
意识中的不自主，该是有些东西，来润一润眼睛，哪怕一点，也好。
晴柔心中微动，瞬间就闭上了眼睛，眼中一股清流涌动，那泪，突然就流了出来。自然地，慢慢地，也瞬息间就浸满了整个眼瞳，柔柔润润。双目模糊成一片，却又有一丝清凉，随即变得清亮至极，一种舒爽瞬间传遍全身上下，整个人亦清明起来。不自觉间她悄然耸动肩膀，深深呼吸。
却闻“扑通”一声，无数水珠从水面升腾而起，晴柔被巨大的声响惊醒，神智猛然清明过来，痴痴的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荷叶，一言不发。
那荷叶上已没了鲛人的身影，几滴宛如泪珠儿晶莹的珍珠元液被辉光包裹着在荷叶上滚动，在荷叶中央汇聚一起，和着辉光瞬间融合成一滴兀自蕴彩变幻的漂亮液珠。液珠晕光流转，在一股莫名之力的托举下缓缓升起，遇风瞬间失却了所有的辉光，化作一颗卵黄大小的珠丹，包裹着一滴清泪径自落在荷叶上打着旋转。
荷叶承载着这颗珠丹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水纹浸得悠远，一种温柔渐透。
晴柔心中惊愕，自己聚元凝神依旧被她迷惑了。
“可恶！又没看到！”晴柔手微抬，轻巧的拾起珠丹，却对着潜入水塘深处的鲛人喊到：“等我闲了再来看你啊——”说完，也不等那鲛人应她便转身向笑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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