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二节 环风岛(一)

淼淼东海,玉炼千湟,湫泓朗朗,涛浪荡荡,云霄遥兮止静。

海天望垂处,峰岛出水,独矗涯角。玉涛奔走千里,盛势拍岸,惊起千鸥雪。鸥鸣天空,悠悠远阔,飞作海上点白。

崖上,数人齐肩并立,意气风发,临石观海,笑看玉旨波澜、云涛明灭。

“玉尊真人于太岳之上遥望东海,可曾见此壮阔之景?”居中一人负手而立,突然打破安静,笑声问到。正是冥帝向君华。

而其余众人分别是冥府五老之一青老、东君三思道人、无间堂两堂新晋堂主姬无轩与秋染夏、罪无名以及玉尊真人。

玉尊真人道:“所观浩渺,未得此平阔之景。”

向君华笑道:“真人常年于太岳清修,得名山之神秀、玉峰之孤高,朝夕闻道,亦称极境。然陋于山水,道何其孤矣。”

玉尊真人反问到:“北海之景与东海亦然?”

向君华摇头道:“立北海之滨,南向遥望,所见犹与神州彼端相望,不比此处,万里云海为天所截,尽头只见天路。”正说着,他极目一望,眼中似有激荡之色,随即举起手掌向前一握,似纳瀚海。他道:“此等大好河山握于我手,岂不快哉!”

余人闻言,豪气俱生。只有玉尊真人甩动拂尘,麈尾搭肩,宣道:“无量天尊——人间自有帝王执掌三山五岳、四海圣地。尊驾既欲行人间帝王之事,入那凡界争权逐利即可,何必流连修行界,多番造杀?”

向君华道:“四海圣地虽为人间帝王执掌,但真正却为尔等所占,化身方外,帝王莫能与之争。我所欲者,乃名山在我,而非诸宗。”

玉尊真人幽幽道:“在你又如何?尊驾所为与诸宗背道而驰,日后所遇必是千难万阻、困难重重,望君好自珍重,勿使千年大派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向君华笑道:“真人多虑,我得东君和无名兄相助,何惧之有。若真人答应加入冥府,岂不更加如虎添翼?大好河山,你我携手相谋之,此等义气何等畅快。望真人好生考虑。”

玉尊真人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送尊驾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请君慎之。”

“良言!”向君华应到,遂令秋染夏将玉尊真人请回了岛上。复与东君言:“环风岛一事又是什么状况?”

环风岛本为邪道人三思所有,冥帝向君华将他擒拿以后,欲以此岛为根基逐鹿东海,为此不惜开罪圣离宫,孰料事情仍生变故。

东君道:“回冥帝,我等来迟,环风岛已为圣离宫所占。”

向君华眉头一皱,道:“你可查清是圣离宫哪一宫所占?”

东君道:“看服饰应是南仙岛的冲霄宫。”

向君华看了东君一眼,知其对圣离宫弟子所为恶事,因此圣离宫急欲将之除去。然而其人却为冥府所救,圣离宫怀怨之下,便将环风岛占去,以报复冥府。

他道:“圣离宫这般误我,诸位且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东君道:“环风岛本为我所有,我既然加入了冥府,此岛亦同属冥府,圣离宫既然私占,必是做好了与冥府决裂的准备。请帝君下令夺岛,我必身先士卒,为帝君攻岛。圣离宫此刻没有防备,必一举拿下!”

青老道:“双方未到极端,不宜明争。我有驱虎吞狼之计献于帝君。”

向君华道:“青老请说。”

青老便将计策说出,并连最初征战东海的策略也稍稍改变,更加得当。而东君熟知东海地理岛略、海上气象,各方参详得当,众人齐谋之下计策很快抵定。姬无轩当即召集两堂弟子浩荡出发。

剩下四个人继续伫立高崖,看云起云灭、匆匆变化。崖下惊涛汹涌激石,哗然巨响后四散成雨。甫入海中便被浪头耸起,再拍是崖。

东海环风岛。

木屋内,一名年轻女子安静的躺在床上,似是睡着,身上蓝衣染着点点血渍,尚有几处划破。

而在外室,三名男子正围坐暂歇。

其中一人望了一眼床上女子,担忧道:“麒玉兄,冥府姬无轩答应我等将环风岛攻下后便将我等各自的双亲放回,并未让我们将人擒下,你这样做只怕会节外生枝。”

北麒玉道:“在下知道这样做不妥,但两位亲见冥府之实力远胜北忘、东离、祁州三岛,何以他们没有亲自攻岛,却逼迫我等来行此事?项阳兄、茂陵兄,这其中必有蹊跷。在下想暗中查明缘由,不能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茂陵道:“话虽如此,但若因此惹恼了冥府,最后迁怒于你我双亲,又该如何是好?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项阳随声附和。

北麒玉道:“在下知道你们的担忧,我会将她关回囚禁之处,但现在至少要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攻岛一事我们也是被逼,绝非本意。”

项阳道:“冥府大费周章便是不肯让人知晓是他们在背后指使。万一你告诉了她,而她再将事情传了出去,冥府便会想到是我们失信,如此再来寻衅于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北麒玉亦担心秋后事多,然而他亦不愿做囫囵冤鬼。他望了一眼床上女子,那姣好面容美不堪言,不禁令人爱慕。他回过头来,道:“我主意已定。两位请放心,万一将来冥府怪罪,我北忘岛一肩承担。”

项阳、茂陵见状不复多言,道:“既然如此,环风岛便由麒玉兄暂守,我们去见姬无轩。”

北麒玉道:“好!”

二人既去,北麒玉来到床边,望着那女子的微微呼吸发呆片刻,随后取出一颗灵丹欲给她服下。刚到唇边,那女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眸中光亮盈盈,似含情照来。

北麒玉见之如触电,停下了手中动作,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动一下。下一刻后,北麒玉道:“这是北忘岛上的治伤灵药,你服下吧。”

那女子未曾怀疑此丹是否有毒,依言张开了嘴,将丹药吞下。

北麒玉随后退开了两步距离,道:“灵丹虽能治姑娘之伤,却救不了姑娘同门的性命,在下万分抱歉,今日之事情非得已……”

那女子缓缓坐了起来,道:“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人所迫才攻夺环风岛,并意外杀害了我几位同门,真正要怪罪的是冥府才对。”

北麒玉见她竟知道自己与项阳、茂陵的谈话,大惊之下恍然明白她其实早已醒来。他苦笑一声,道:“姑娘藏得好深……”

却听那女子道:“只是你是否以为此事的幕后主谋为冥府,我便会放下你们杀害我同门之仇而不追究吗?”

北麒玉豁然一惊,再次苦笑道:“是在下天真了。冥府姬无轩只令在下将姑娘同门生擒,未许我等杀人。只是争斗既起,沙场中生死难料,难免有收手不及伤人性命的时候,此事我等不推脱。姑娘若想报仇,找在下便是,其余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请姑娘不要为难他们。”

那女子大感意外,凤眼一亮,将北麒玉细细打量一番,复道:“你宁肯单日后我来寻仇的风险,也要让我将冥府的所为告知天下。你真的不怕死吗?”

面对质问,北麒玉心知生死仇杀非己能左右,此般末节之事,何须烦神。他内心坦荡,遂向那女子恳请道:“姑娘即知我意,不知肯否答应在下的请求?”

伊人明眸有疑,思量三转,不曾一言。惟微微帘风吹拂着帐帷扑动,仅此一声,幽静暗挑。

衣裙落落。

只听伊人长声悠悠,缓缓道:“数月之前,尚为环风岛之主的邪道人三思在北海冥府连杀数人,因此为冥府缉拿。三思遂逃往南海,又在南仙岛玷污了我几位同门师姐妹,随后又被圣离宫追杀。最终冥府与圣离宫约定合力擒拿邪道人,于雷泽将之归缉。熟料冥府早有阴谋,虽擒住了邪道人,但并未杀他,反而委以东君之位……”

北麒玉诧异道:“原来他就是东君!”

那女子道:“不错。闲非师叔堪破冥府阴谋,为报复冥府的隐瞒欺诈,遂禀明师尊,再领冲霄宫几十名弟子抢先占下环风岛,以掣肘冥府。熟料冥府竟如此奸宄,以致今日之事。”

末了,她道:“北忘岛看似无辜遭受冥府和圣离宫牵连,实则早在其阴谋算计之下,终难逃其攻岛屠戮的命运。公子糊涂,为他人做了嫁衣。”

北麒玉脸色大变,急欲奔去寻回项阳、茂陵二人,向那床上女子抱拳谢到:“多谢姑娘释疑,在下即刻去放了姑娘同门,然后退出环风岛,再与冥府拼个你死我活……”

正说着,忽闻屋外响起一声痛呼:“不——”随即喊杀声四起,莫名生变。北麒玉脸色再变,他听出了那声音正是东离少主项阳所发!

屋内二人闻变即动,向屋外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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