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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剪刀咔嚓咔嚓，碎发一茬又一茬地掉落。高渐安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女助理睁着洪水即将泛滥的眼睛，颤抖不止。
高渐安摆正女助理的脑袋，绕到其背后，捋起剪至肩头的乱发，用拇指细细体会发端的糙感。细腻柔顺不是他喜欢的感觉，也不是他认可的美的原貌。在他看来粗糙就是世界的本真，他想让人回归本真状态。
“你看你出生……上学……毕业……进无忧俱乐部……然后死去。你是地球上素未谋面的过客，生命里毫不起眼的片段。你既不是为创造而生，也不是为享受而来，你甚至都不是为了传承。假如一个女人连传承的作用都发挥不了，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
女助理浑身发抖，早已经失去了逻辑分析能力。她的耳里只剩下“死”这一个字，无缘无故，无冤无仇，但这个字就是从高渐安嘴里说出，落到了她头上。
这一刻，她的生死，跟她自己毫无关系。
“你觉得‘机器元年’这个词怎么样？”高渐安停下剪刀，莫名其妙就兴奋了，“对，就是这个词。下次见到God，我得建议他将新世纪改为机器元年。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好的年代，机器人给我们创造的最好时代。机器人真正帮我们剥离了活着的意义，而不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意义人就不会痛苦，所以我们得感谢机器人不是么？哦，不，机器人也是我们创造的，我们得感谢我们自己。”
高渐安俯下身，握住女助理的手，因为她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连带着脑袋都变成了一台三缸发动机。
“你怕什么？你都敢生，还怕死么？”
这种话实在是起不了任何安慰作用，女助理被他逐渐逼近的脸吓得直缩脖子。
“你真是一件艺术品啊……”高渐安嗅着女助理的头发，像吸食海洛因一样舒爽，“但你还不够完美，我得让你变得更完美。”
说话的时候，高渐安的剪刀继续多点开花，以他认为美的姿态，在女助理的头发上来回奔跑。
“你知道维纳斯为什么好看吗？因为她没胳膊呀……蒙娜丽莎为什么好看？因为她没眉毛呀……但这都不是他们好看的根本原因。其实他们有个共同点，古往今来都没有人发现，但是被我发现了，以前的人怎么那么蠢呢……呵呵……”
“你想想看，如果一个活的没有双臂的女人站在你面前，就算裸着半身，有多少人会觉得她好看？你再想想看，如果一个活的没有眉毛的女人站在你面前笑，就算笑得再甜，你难道不想一脚把她踹翻？所以说啊！她们的美，主要源于她们是死的。死亡是所有艺术品的底色，在死亡上雕琢，哪怕缺少点什么，也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品。你觉得……我能成为雕刻死亡的艺术大家吗？”
女助理的眼泪飙出了眼眶，她在极为惊恐的状态下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肯定，将会是我的动力源泉。但光有动力还不够，你还得帮我。你已经很漂亮了，你是云岭大学公认的校花。如果你还想变得更好看，你就得缺少点什么，可是你……缺点什么好呢？”
终于，女助理绷不住了，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撒丫子就往门外跑。云岭地下城没有谁不知道高渐安是疯子，她也曾试图远离这个疯子，但是，她的命运不由得她做主。
然而，刚冲出行政长官办公室，她又举起双手，从门口退了回来。一把手枪抵在了他的前额上，机器人守卫一步一步又将她逼回到高渐安跟前。
此时的高渐安拿来相机，找好角度开始抓拍，这会儿拍到的素材，都将化作他的创作灵感。女助理惶恐到极点，张大嘴巴也哭不出声。她被机器守卫逼跪下来，守卫把手枪枪口塞到了她嘴里。
高渐安快速按动相机，紧张得额头都在冒汗。他又是蹦又是跳，又是跪又是趴，仿佛真能抓拍到天底下最真实也最动容的绝望。人类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真正绝望的艺术品，他觉得他能够创造出来。
最终，精神崩溃的女助理哭喊出了声。随之而来的一声枪响，将她彻底定格成了一件艺术品。高渐安抓紧时间拍照，被轰烂的后脑，崩裂飞溅的脑浆，大滩大滩的鲜血以及几欲爆出眼眶的眼球，都是难得见到的绝美景象。
他手脚麻利地拍完，而后怒摔相机跪伏在女助理的尸体前，以前额重磕地板。他当然不是因为忏悔，也不是为了感谢女助理用自己性命成全了他的创作，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太有艺术天赋了，他起身忍不住叹了一句：“漂亮！”
机器人开始按照惯例给高渐安善后。这具尸体将会泡在药水里，封装进玻璃容器，和其他99具一样立在仓库供高渐安随时观摩。高渐安计划中的108美人尸还差8具就能完工，这让他的心情愈发畅快。他现在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件艺术品在被后世发掘出来后，他会是如何的青史留名被人传颂。
他是有大师基因的，他是有艺术天赋的，他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被子孙后代们记住——他一直这么认为。
机器人处理尸体的时候，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椅上畅想。双脚随便翘在茶几头，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世界实在太美好了，他简直爱死了这个可以成全他梦想的世界。
咚咚咚——
机器人刚刚处理完尸体就有人敲门。这种不经守卫的急躁敲门行为，只有他那越来越愤青的弟弟能干出来，所以他随口喊了一声，“进来！”
高尚安急匆匆进门，左右瞄了一眼，确认机器人守卫不在，他才反锁上门，一溜烟蹿到高渐安身边，拉着高渐安就走。
“哥，快点！跟我走！”
“干什么……毛毛躁躁的？”高渐安被他的拉拉扯扯弄得有些不耐烦，“你现在是云岭分部的部长，注意你的身份！”
高尚安不想和他扯这些，“我带你去见个人，很重要的一个人！”
“谁啊？还跟我摆谱？让他自己过来见我！”
高尚安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毫无开玩笑的意味，“游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