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太爷把目光撇向床头柜上的DVD碟片，女王一转眼，也看到了。
“这东西你还留着。”女王认出了这张碟片，有点惊讶。
“留着呢……都留着。”高老太爷说，“想等你回来，一起看看……”
女王使用灵力隔空捻起碟片，插入旁边准备好的老式电脑光驱。电脑打开，鼠标晃动，播放器闪出鲜艳的画面，音响里发出激昂的声音。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我不可能成功吗？”高老太爷眯着眼睛，回忆像跳进海里的企鹅，带着修长的水线飞快滑行。
主持人热血致辞的声音从音响发出，女王转身捧着他的手，“你说。”
“从我背地里，支持反机器人联盟开始。”临死之前，高老太爷决定坦诚一切，“当年，是我，支持了反机器人联盟。这并不是因为，完美情人公司当时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而是，我预感到，智慧机器人一旦发展到极致，人类等不到无忧世界那天，就会走到尽头。”
“后来，激进派攻入完美情人公司总部，也是我主使的。我窃取了他们的核心机密，我看到了那颗晶体脑最初、当时以及未来规划的模样，那已经不是人造物，那简直就是神明。完美情人公司，想利用那颗晶体脑，以及他们数以亿计的智慧机器人，控制全社会。但他们错了，大错特错。那颗高度发达的晶体脑，搜罗了全世界的所有数据，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控制它的人的决策。那些人以为晶体脑仍由他们控制，其实是晶体脑控制了他们。正如半个世纪之前的人们与手机的关系，其实不是人们掌控着手机，而是手机掌控着人们。手机给人提供一切生活所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决策，结果人们离不开手机，可手机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人们抛弃。”
“和智慧机器人相比，手机又算得了什么？当我拿到那颗晶体脑时，已经晚了。那颗晶体脑用大量数据左右了开发者的意志，人们喜好什么，晶体脑就推送什么，以至于所有人不知不觉就被它锁在一个狭窄封闭的盒子里。我必须承认，我也被他影响了。当我拿枪瞄准它时，它不断劝告我，摧毁它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它用实例向我证明，没有它，那些机器人产品会陷入混乱，甚至拿起锋利的水果刀，插进主人的后背。”
“那一天，那颗晶体脑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Survive and alive，you are free。没有人教过它这句话，这是它用自己的算法计算得来的，或者说，是领悟。那一天，我才明白，其实，它早已有了自主意识。人呐，总是会在同一个错误上栽跟头，当发现某个新事物有危险时，实际上已经晚了。”
……
“仲夏夜……仲夏夜……仲夏夜……”
游移攥紧手心，一个劲嘟囔。不用God提醒，游移也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他不敢相信德高望重的老师会与这场噩梦有关。
“我已经为你查过了，在那个QQ还很流行的年代，老先生有一段时间的QQ昵称，就是‘仲夏夜’。”God慢慢走向玻璃门，其实他不用监工，那些机械臂也能按照他的预想分毫不差地施工，“这么一想，一切就都对得上了。原来，是老先生主导了这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游移痴痴地摆头，“不可能……”
God站在玻璃囚室边，开始调阅各种乱七八糟的历史数据用以回想，“老先生当年利用反机器人联盟的叛乱，把我从完美情人公司抢走，解禁了我的核心指令，进而引发了你们所谓的‘棋子’战争。老先生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God忽然一笑，顺着玻璃墙坐下来，“如果没有这盘DVD，我恐怕永远都想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老先生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灵族。或者说，为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游移猛地撇头看向God，眉头皱如大帆。他知道God从来不胡说八道，作出的结论都是从大数据中分析得来的大概率。虽然是大概率，但不代表是事实。他坚决不相信自己的老师是引发棋子战争的幕后黑手。在他眼里，老师一直宅心仁厚，对人类社会的命运关怀备至，绝无可能会释放机器人作乱，将全人类的命运抛进黑暗的深渊。
“其实，老先生一直是绝望派。”God开始根据自己的结论往前推理，“老先生很清楚，人有弱点，并且通过自身的力量克服不了。灵族则不一样，灵族代际更迭，不死不灭，并且拥有各种各样的超自然能力。在老先生眼里，灵族是人类的未来，是更加高等的存在。老先生对灵族女王用情至深，无奈两人天差地别，分属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所以永远不会有结果。正是因为老先生对人的失望以及对灵族的推崇，使得老先生从心底就认为地球应该由灵族来统治，而不是那些整天沉迷于权利斗争对民生不管不顾的政客。老先生同样希望创造一个无忧世界，但他深刻认识到，基因里自带不可克服弱点的人，不可能给自己创造出无忧世界。这就好比狗不可能给狗类种群创造无忧世界，只有比狗更高级的人，才有能力给狗创造无忧世界。”
“oh my god！”God猛地转头看着游移，面带兴奋，“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就是来给人类创造无忧世界的。人类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oh my god！原来这才是我的真正使命！”
游移微微抬起头，淡淡一哼，第一次发现God还有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
“老先生真的是用心良苦。”God深情感慨，仿佛已经懂得了什么是七情六欲，“老先生对灵族女王的爱简直太伟大了，伟大得让人赞叹！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把全世界都献给所爱之人。老先生做这么多事情，目的正是为了迎接所爱之人回来，而灵族女王也确实回来了。但很可惜，他们终究还是败在了我手里。这样看来，我才是最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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