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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移惺惺忪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光线明亮的房间。
天花板上缀满白炽灯的暖光，幕墙是祥和的粉白，靠门的一侧有条狭长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心电图的滴答声在他背后有节奏地跳闪。他翻下医疗床，头昏脑胀。
“你醒了。”
老迈却熟悉的声音惊得他眼睛一睁，回头一看，是高老太爷。高老太爷躺在医疗床上，脸部盖着呼吸面罩。她的双眼只能睁开一条缝，蜡黄皲皱的皮肤没有任何血色。这是典型的多器官衰竭的死亡之兆，他曾经在给自己爷爷送终时看到过。
“老师？！”游移心一凛，赶紧伏到高老太爷的床沿边。他握住老师的手，掌心掌背冰凉。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高老太爷语速很慢，音调极轻，像是在嘟囔。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目光一撇，游移忽然从透明玻璃外看到了鲁大道，鲁大道头上蒙着药膏，肘部吊着绷带，看上去受伤不轻。他和鲁大道对视一眼，又回过头问：“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您把我救回了星冕城？”
高老太爷微微点头，有气无力地回：“我还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小游，很多事情，你不该瞒着我的。”
游移听出了高老太爷责怪，深感抱歉地低下头，“对不起，老师，我没有选择。关于我儿子……我真的没有任何选择。”
“都过去了，你不用悔恨。”高老太爷通情达理地安慰他，“灵体进化，百年难得一遇啊！”
游移看了看手表，发现离自己昏迷之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也不知道游默有没有跟师云琸一起离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们的事情，鲁大道已经完整地告诉我了。”高老太爷说，“你的选择，是对的。”
“老师……”游移罕见地露出了焦灼的神情，“坦白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老太爷眼珠一晃，一张透明的激光屏幕浮现在病床前。屏幕内，师云琸的飞船正在和联军的战斗机缠斗，联军自然不会允许这艘外来飞船自由进出自己的家门。
这时候，病床旁边的地板打开，升降台快速升起。台面上托着一个处于休眠状态的机器人，机器人没穿任何衣物，但游移一眼就认出了他。
“God？”游移大感意外，“您把God也救出来了？”
“你知道的，没有他，飞船走不了。”话锋一转，高老太爷又将游移刚刚燃起的激动给生生杀灭，“但其实，有了他，飞船也还是走不了。”
游移怔了两怔，不理解，“联军的通讯指挥系统难道不都是依据God的晶体脑来架构的？”
游移的最初设想是，利用God瘫痪掉联军的空军指挥系统，给游默预留出逃生的时间。如果空军全力压制，师云琸的飞船很难飞出外太空。
但高老太爷并不是这个意思，“是，联军当年完整接管了‘棋盘’创造的超越时代的通讯指挥系统，以及难以计数的战斗机器人和高科技武器，利用他，确实可以让整个军队暂时陷入瘫痪。可那终究只是瘫痪，不是死亡。联军的卫星会紧密追踪这艘飞船，直达灵族的新基地。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你想知道你儿子的最终去向？”
想，游移当然想。他不仅想知道师云琸会把游默带去哪里，更想知道灵族幸存者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可如果他知道了，联军和政府也都会知道。联军目前还处于战后恢复阶段，没有外太空打击能力。但只要知道灵族新基地的具体位置，联军和灵族的战争就远不会结束。
“我明白了老师，还请您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保他们安全无虞地回去？”游移真诚地请求。
“方法确实有，但这样做同样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什么办法？”
“毁了他。”高老太爷目光偏向躺在升降台上的God。
游移再次怔住了。
“不错，”高老太爷解释，“毁了他，就相当于毁了整个联军。联军的战斗机器人会不受控制互相攻击，联军的整个智能化指挥系统也会陷入大瘫痪。除了联军之外，其他依据他的晶体脑架构的智慧机器人全都会出现无法预知的后果，整个社会可能会有大麻烦。”
左手是拥有灵体的儿子，右手是全社会，这叫游移怎么选？
游移沉下眼，默不作声。
“我了解你，小游，你是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给社会造成严重灾难的。所以，我建议你选择第二种方法。”
还有第二种方法？游移欣喜地望着高老太爷，高老太爷的眼睛依旧只能睁开一条缝。
“释放他，和他谈判。只有他可以在同一时间内关掉联军在太空部署的所有探测器。”
这一次，游移猛地怔住了。
“对，释放他，和他谈判。”高老太爷重复了一遍。
游移有种的幻听的错觉，感觉自己有点发烧。十五年前，人类耗尽了地球上的所有资源，甚至搭上了整个灵族才镇住了God体内那颗高度进化的晶体脑，一旦解除封禁，无异于重新打开潘多拉魔盒。
“释放他？那可是魔鬼！”游移感觉这个方法并不靠谱，他自觉没有能力和那颗晶体对抗。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你，没有人知道那颗晶体脑就在这台机器身上。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把他交给你保管吗？那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任何能够真正降服他。”
“我？”游移不明白高老太爷对自己的信心是哪来的，他自觉比不上那颗高度进化的晶体脑。
“是的，只有你，能降服他。”高老太爷再度确认。
“可我拿什么和他谈判？”游移脑门上泌出热汗。
“我。”高老太爷淡定地回答。
“您？”
霎时间，游移明白了高老太爷的意思。当年高老太爷主导了“棋盘”的整个封印过程，是“棋盘”的死敌。“棋盘”虽没有报仇雪恨的意识，但除去死敌明显很有必要。
“不行，不行……我不能拿您当筹码。”游移连连摇头。
但高老太爷态度坚决，“小游，这不是请求，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