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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鸣卓试图挽回颓势，“不！我想起了白却！其实我和他关系蛮好的，是朋友。”
“那你有和他重新变成朋友吗？”
“刚刚想起来！努力中！”
“除此之外呢？”
“还有什么？”
“你对沈秋刀的了解就这么点吗？”
“……”鸣卓一怔，不过他并不是察觉出了什么异常，而是苦思冥想如何再想出一点关于沈秋刀的信息来。
“牧妍青”见他沉默，忽然伸手按上他的眼睛。
“哎？”
下一秒，那只手已经移开。他眼前重新被光明填满，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不再是牧妍青，而是一个黑衣青年——李重光。
但唯一变化的只有此人的外貌，神情和气息完全和刚才一致。鸣卓惊了一下，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假扮她！”
李重光并不回答，他低头看向橘子，小猫瞪大眼睛，仰头看着他，显然被刚刚他变身的一幕吓到了。
鸣卓抱怨，“你干嘛扮成牧妍青？”
“判断你到底能不能扮演好沈秋刀。”
“唔……”鸣卓忽然紧张，“那我表现怎么样？”
“糟糕至极。”李重光弯腰，抓住橘子。不过他小看了橘子的战斗力，目睹了诡异事件的橘子发出凄厉的叫声，下一秒便挥爪想要攻击眼前这个男人。
李重光按住她的小脑袋，橘子一边挣扎一边拼命朝鸣卓求救。
鲛人少年心急道，“你放开她！”
青年指尖泛出些许的白光，鸣卓见了，愣住，“记忆清除？”
李重光不大擅长这写操控记忆的法术，不过对方只是一只猫，于是记忆清楚进行得很快。他松开手按在橘子头上的手，放开她。
小猫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到了那个陌生人的手里，她一溜烟蹿去卧室躲了起来。
鸣卓瞬间有了崇敬之情，“嘉靖司如此事无巨细吗？连猫的记忆都要清除。”
“是你破绽太多，”青年道，“我一点差错都不想再有。”
“……我已经尽力了。”
“这就是你为了在陆地上立足所尽的力？”
“我只能了解这么多啊，谁知道沈秋刀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想努力变成沈秋刀啊……”
“你知道沈秋刀生在何处长在何地？他喜欢的人有哪些，讨厌的人有谁？”
“我……”
“连这些你都没有去了解，”青年冷道，“你就准备一直躲下去吗？”
“什么躲？”鸣卓不解，“牧妍青来了我肯定会见她啊。”
李重光露出震惊迷茫的神色，“现在去见牧妍青，你是准备英勇就义？”
鸣卓被一句话噎死，“我……”
“你要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我尊重你的选择。”李重光一个眼刀砍中鲛人少年脆弱的心脏，“但凭你现在对沈秋刀的了解，还有你面对牧妍青的紧张，我不认为你能度过这次危机。”
“牧妍青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
“可是这一次他们是为了沈夏千而来，沈秋刀的所有家庭成员都会到场。”
“……所有人？”
“沈夏千的父亲，”李重光道，“当然，最主要的是沈夏千，被她看透，你就彻底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鸣卓默默点头，他知道要是自己没办法站稳沈秋刀的身份，苏绛维护自己的心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了。
“尽量避开和他们相处吧。”李重光沉重道，“有关沈秋刀的信息，我会尽力帮你搜寻，但主要在你自身。”
“知道了。”
青年转身欲走。
鸣卓立刻出声喊住他。
“还有事？”
“那个，”鸣卓有些苦恼，“怎么避开他们？”
……
第二天一大早，易连城就收到鸣卓的信息，说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
搁在以前，易连城绝对不会怀疑沈秋刀说谎，不过这孩子失忆之后，似乎被言淮带坏了不少。易连城犹豫一下，打了电话过去。
对面用厚重的鼻音和间断的咳嗽平复了他的猜疑。易连城重新拾起对沈秋刀的信任，让他好好休息，周末的测试不重要，养好身体备战期中才是最要紧的。
电话那端，鸣卓感受着感冒带来的痛苦。他挂断电话后，默默想，假装生病不就行了，有必要做得这么彻底吗？
昨晚鸣卓问出那句话后，李重光立刻把他带到了最近的平萧山顶，半宿后才把凉的透底的他带回来。
鲛人少年成功在初夏染上感冒，现在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橘子蹲在他身边，似乎是察觉到他与平常的不同，整只猫都是警戒状态。
鸣卓从来没体会过生病的感觉，只觉得晕晕乎乎难受极了。
不过这样大概率客户逃过和沈秋刀的父母以及沈夏千见面。他现在不需要演，真的是被折磨得连说话都困难。
放下手机，鸣卓翻身，让自己处于虚热中的身体躺得舒服一点。
鲛人少年有些心酸地想，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橘子跳上床，一爪按在他脸上。
鸣卓吩咐道，“不准，趁我睡觉，咬我。”
橘子放下爪子，鸣卓摸摸她的头，“自己去玩，窗户是开的，记得回来。”
鲛人少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不过没有多少呕吐感，只是难受，仿佛每一条神经都在现在都别烙上了与痛苦相关的情绪。他闭上眼睛，尽力去想一些美好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他很想念女巫，很想念端若，自然，更想念自己的母后。
忽然间他觉得有些难过，那种从头颅里流泻出的悲伤，简直要化作泪水冲破他的眼帘。
为什么？
拼命留在陆地上的理由，忍受着这些痛苦的理由，无法与他们相聚。他偶尔也会想这些，但是意识却似乎并不愿意让他回忆起来。
他在沧浪江遇到了落水的沈秋刀，他得到了这个死去的人类的身份，明白这些就够了。替代沈秋刀活下去，等着母后承诺的某一天的到来，他会恢复鲛人的身份，而这段经历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只是用以点缀的、并不耀目的小小珍珠。
所以他才没有变成沈秋刀的觉悟，既然早晚会回去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不相干的人？他漫无目的、踌躇前行。前程如何他并不关心，只是在此刻痛苦的刺激下，这段时光里所有的悲伤都显露了出来。
他依附于言淮，接受李重光的封印，只想用忍耐等待这一切结束。
他没有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他像从前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姐姐的庇护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苏绛的帮助。
他甚至因为她对自己的帮助并不纯粹而不满。
身体上的痛苦再次袭来，鸣卓的思想被短暂的打断。
他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自己是睡在一张躺椅上。
鸣卓惊讶地站起来，发现这里就是沈秋刀家的前院。
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他梦到的吗？鲛人少年想。他走回屋子，橘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想唤几声，但双腿就像有了意识似的，径直走向了卧室。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然后踮起脚，从最上层放置被褥的那一层摸下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
鸣卓惊讶地盯着手里的盒子，自己却又转向了书桌。伸手从那层层叠叠的纸张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鸣卓惊讶地睁大眼睛，这钥匙，自己初入沈秋刀家时似乎见过。
鲛人少年此刻已经觉得有些诡异。但来不及思索，他放下铁盒子和钥匙，打开房门，径直走向浴室。
洗手台前有家里唯一的镜子，鸣卓看向镜子里的少年。
这是沈秋刀的脸。
和他比较起来，人类少年的眸色黑得更加纯粹，眉宇似乎总有挥洒不去的忧愁。
鸣卓伸手，碰触到镜面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怀疑已经放大成彻底的惊恐。镜子里的少年拥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彻底纯粹的黑色。
他凝视着“他”，而“他”亦回以凝视。
鸣卓一怔，全身顿时僵硬。而镜子里的少年却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