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前。
林陆雪看见那个奇怪的男生走出图书馆大门，才鼓起勇气重新走回去。
借还台的阿姨看了她一眼，女生低下头，快步跑上二楼。
——好可怕。
女生心想。
——为什么要看自己？
夜晚本来是最清净的时刻，寂静的学校，少人二楼阅览室。只有月光从窗户一寸寸漫入。窗台后落下长条形的光，月光中的书架泛出淡淡的银光，时间在这里安静地流淌。
但今天，她像往常那样拉开阅览室的门，走向放着《草竖琴》的书架，在她拿下那本书还没有十秒钟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忽然冒出来一个男生。
当时自己吓到完全呆住，男生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立刻笑容明朗地问，“你是妖怪吗？”
后来发生了什么？
似乎自己在惊慌之中丢开了书，而后便尖叫着逃开。
此时，林陆雪攥紧手指，她穿过走廊，站在阅览室前面。女生将木门推开一条缝，确定里面不会再冒出来其他奇怪的人，才放下心走进去。
林陆雪平时不会来这里，陌生人的存在都会让她感到无形中的压力。只有在完全没人的夜晚，她才会在这里度过短暂的、可以忘却一切烦恼的时光。
她弯下腰，从第二排和第三排书架中间捡起刚刚被丢开的书。
此时，月光从窗台照进来，从书架的间隙直直落下。展开的书页被照的莹亮，米白色的纸张上印着清晰的铅字。
林陆雪脸上的慌乱消失，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些字，心里响起温柔的声音。
这边，言淮和鸣卓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两人无言地走到二楼，转向右侧的图书室，没走几步，言淮发现鸣卓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鸣卓屏息听了几秒钟，“有人在说话。”
“谁在我离开的时候来了吧。”言淮不以为意。
“嗯，可能。”鸣卓也继续向前，又小声道，“虽然一个人说话满奇怪的。”
两人带着脚步声到达阅览室门口。
鸣卓站在言淮身后看着他推开门。与此同时，一个女生从里面想要打开门。言淮不知道她就站在门后，一手推出去差点砸到她的鼻子。
灯光言淮和鸣卓一起看向她。
那人穿着米色的针织外套，额前厚重的刘海几乎要盖住眼睛。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清寡落寞。
言淮疑惑，“你怎么回来了？”
女生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
鸣卓走进去，不解道：“回来？刚刚那个就是她吗？”
鸣卓说话的时候，一直歪头看着言淮，他没有发现自己离女生每近一步，女生脸上的惊慌就多一分。当他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跨过门槛，又向前走了一步，距离女生不过一臂的距离。
女生露出崩溃的神情，言淮还未来得及提醒鸣卓小心，鲛人少年已经遭到了陌生女生的书本攻击。
以鸣卓的身体素质，这一击实在不痛不痒，但他总归有些郁闷，转头疑惑道：“你干嘛？”
“对不起！”接触到他的目光，女生立刻缩期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面对凶残天敌的柔弱野兔。她把书抱进怀里，绝望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鸣卓觉得莫名其妙。
言淮想要出声安抚，但女生似乎连一秒都无法容忍，推开他们，直接冲了出去。
鸣卓和言淮对视一眼，转身追了上去。
女生抱着书直接走出了图书馆大门，感应器滴滴地响了起来。
管理员阿姨惊得抬头，只看见言淮从自己面前跑了过去。她站起来，从窗口探出身体，可以看见那个已经跑出图书馆的女生。
阿姨惊得发出一声“哎哟”。
鸣卓跟在后面，无奈地一步一步挪下阶梯。虽然在平地上已经可以自如行走，但面对楼梯还是力不从心，于是在二楼通向一楼的楼梯上，鸣卓彻底被甩开。
看着那女生跑离视线范围，鸣卓只能默默给言淮加油。
言淮在男生里跑得算快的，但是追这个女生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跑出图书馆穿过柳叶桥，跑完了高二教学楼前面的空地，少年终于拦住她。
“喂，你跑什么？”言淮累得喘气。
教学楼透出耀目的白光，女孩耸着肩膀，影子瘦弱而纤长，“因为你追我。”
“还不是因为你跑，”言淮算是无语了，“还拿着书跑！”
“书，是我的。”
“姑娘你疯啦？”言淮伸手拿住她手里的书，“刚刚警报器响你听不见？”
看见自己的书就要被夺走，女生顷刻间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抬起头，言淮得以看见她的脸，灯光映入她的眼睛，仿佛漆黑之中燃起了小小的火光。
言淮一愣。下一秒，女生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鸣卓赶到的时候，言淮捧着爪子，安静地站在在黑暗里。
直到鸣卓过去拍一下他的肩膀，少年才举起手，悲伤道，“好，疼……”
“什么疼？”鸣卓懵掉，“那个人呢？”
“咬了我然后跑掉了。”
“请问她是毒蛇吗？！”
“可能吧，”少年惊魂未定，“毕竟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言淮满心无奈，只能带着言淮回了图书馆。
阿姨大致问了事情经过后，微微叹了口气。
“那个女生啊，很喜欢读书的。”拿出木瓜膏递给言淮，阿姨道，“不过她不爱说话，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你认识她吗？”言淮伸手接过。
“只知道她应该是我们学校的，”阿姨看着他拧开盖子，“我见过她带着校徽。”
“她，很奇怪啊。”
“确实是。”
言淮知道这位阿姨并不喜欢随便评判他人，见她这么说，连伤口都忽略，“怎她做过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阿姨皱起眉毛，“只是她一般都是上晚自习才跑过来，周末没人的时候也喜欢待在这里，似乎特别孤僻。”
旁边的鸣卓拿过木瓜膏，挤出一点褐色的凝膏，然后抓过言淮的手，把凝膏涂在他虎口被咬得出血的地方。
“噫，轻点。”言淮忍痛，转头问道，“阿姨，那女生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言淮不解。
“有一天晚上，我有点事，就比往常提前了十几分钟上去锁门。”阿姨回忆道，“我上去之后，就听见北边阅览室里面有声音。我想图书馆是不准吵闹，就想悄悄走过去看今晚有谁不听话。”
鸣卓早就听过那女生一个人说话，故而并不惊讶。擦完后一抬头，看见言淮认真好奇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不爽：这个人类，对妖怪这么执念的吗？！
阿姨继续道：“……我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就看见刚刚那个女生在说话，但是她身边明明没有人，我吓了一跳，以为这孩子是着魔了。她很快发现了我，立刻就停止自言自语，好像很不好意思，低着头就跑开了。”
“啊，那真的是很奇怪！”
“说不定她在背书。”鸣卓泼冷水。
“不不不，我觉得她有问题，这种感觉……”言淮及时刹住，“我们上去继续贴标签了。”
“今天不了，你手都伤着了。”阿姨摇头，她最近打听了一下这两个孩子被罚过来整理书籍的原因，此刻，管理员阿姨一幅谆谆善诱的模样，“周四晚上来一趟就好，平时还是要多花时间学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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