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平安 金钱道义放两边
一节
自夏天以来，除了天赐和那些读书的孩子之外，方家的人差不多全都喜欢坐在前厅，一边乘凉一边聊些家常。到了八月，又要开始一年的秋收了，方家渐热闹起来。这天上，当大家都还坐在前厅里，方平接到了赵君财的来信。信的内容是要这边赶快把兰香型的烟叶送过去。为了避开日本人的搜查，约定到了汉口以后，洋人提前到城外的码头来接货。
方平看完来信的内容，内心非常矛盾。为了以后的生意他必须得去，可是去吧，又怕跟志清一样，到头来落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依他自己的情绪，他也不想去跑这个生意。可是家里要赚钱，乡邻们更加盼望换点现钱过年。现在生意就摆在脚下，自己不去，还有谁能去？他看完这封应该说是喜讯的信，他不但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更加沉重，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玉英接过信来，仔细看过之后，她没有半点犹豫，果断地向在座的人宣布道：“这样的时候送烟叶去汉口，那是拿命去卖钱。这生意不能做。宝财，你帮我回一封信给赵哥，把志清受伤的经过以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你还告诉他，说我们会收些好烟准备在这里，等日本人一走，我们马上送过去。”
“好，我下午就来办这件事。”宝财回答完毕，略一沉思，他又反过来问道：“嫂子！舅哥的文章比我写地好，这信干嘛不要他写？”
“这种信，你舅哥他自己不好写。只能以你的名义，把你舅哥的难处告诉他。”
宝财点点头，信服地回答道：“哦！我理解了。”
“你下午办完这件事，明天去把秋生和唐大哥找来，咱们准备收烟。”说到这里，玉英又转向其它人，吩咐道：“我在这里正式通知你们，今年所有烟叶的价格全都要在去年烟价的基础上减去一半。志清，你这两天把每一级的价格算出来。”
听说烟价一下要降一半，志清惊疑地反问道：“妈，价格一下降这么多，乡亲们会不会说闲话或者留着烟不卖给我们？”
“这还是第一次降价，以后也许还要降。至于他们的烟叶卖不卖，那是他们的权力。我相信这么多种烟叶的人家，总会有人需要这点钱。并且，我们现在并不求他们送烟来，相反，我正希望他们不送来。你们都想想看，如果汉口的烟叶一直不能送过去，就靠面前的两个小店，按现在定的这个价格，我们还是要亏一大节。” 玉英语气肯定地向大家宣布了她的安排。
“既然是这样，何不干脆不收算了？”李宝财疑惑地问玉英。
“如果我们完全封着门不收，有可能烟农们会骂上门来，因为我们曾经向他们许诺，所有烟叶只要送来，我们全部收购。如果我们一旦拒收，不但自己失去了信誉，还会让烟农们感觉到危机，到那时，送烟叶的人只怕会挤破门了。我们如果用降价的方式，很多人会采取观望态度。你们还有要注意的是，在收烟的时候，绝对不要漏出口风说我们还要降价，只有这样一路往下降，一直降到适合现存的两个店的销售价格，到了那时，那些嫌烟叶价格太低的人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方家曾给过他们机会。” 玉英给出了让在座的人全都很意外的分析。
听着这样的安排，方平叹息道：“只可惜了汉口的生意，乡亲们的过年钱也没了着落。”
“方平你别这样自责，这是大势所迫，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其实我更想把生意做下去，可是，看看家里这些人，谁也冒不起这场风险。志清这教训已经够深刻的了。”玉英对这件事却表现得很淡定。
面对眼前的处境，方平叹口气，独自离开大家，去到他抒发情怀的书房去了。
看着父亲默默地离开，志清也一步一拐地离开了大厅，到自己房间里去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
到了正式收烟的这天，唐怀和秋生早早地来了。唐怀看见方平便热情地招呼道：“小弟，好久不见了，又有什么新作吗？”
“新作倒是有，就是没有很中意的。你呢，家里事情很多吧，这么久没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带带孙子，以前老是不在家，他们见面叫声爷爷都象是完成任务一样。”
“这都怪我。”方平有些抱歉。
唐怀发觉自己失言了，忙安慰道：“小弟，你这是哪里话来？你是花了钱雇我的，难道雇了我还要让我在家带孙子啊！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按原来章程办吧。我和你坐在一起，我们好好聊聊，这么久没见面了，我心里堵得慌，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好吧！大家不用再安排了，按原来的次序负责每一个环节。”方平说罢，自己挪了一把椅子放在原来坐过的位置上。
通过大半年休养的志清，除了要拄着拐杖走路之外，身体的其它部分都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本来是个勤劳闲不住的人，在这里闲着坐了将近半天，趁方平起身的时候，他过去要求道：“爹，您有其它事就只管做去，我来负责你做的这份工作。”
方平正要推托，志清却面露难色地接着解释道：“爹，我做不了其它事。”
原来志清是这样一种心情，方平连忙爽快地答应道：“好，那你坐这里吧，不管做什么，你都要比我做得好。”
“爹！没有您管着大局，我们能做什么啊！以后啊，这些小事情你只管交给我们做。”
付款的事情交给了志清，方平虽然每天还在烟库里转悠，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了，只是做些零散小事，或做些零时安排。
由于烟叶的价格跌幅太大，大部份送货过来的人都接受不了，有很大一部分人的烟叶背到了这里又背了回去。还有的听说烟叶跌了价，干脆就没有送来，放在家里等待价格的回升。另外，秋生这一关也奉了玉英的旨意，验级跟着紧了不少。自然，方家门前便没了往年那样地人来人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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