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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从原本的心存不满到在温泉池里吐泡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或者该这么说，在看到温泉浴场的时候，白泽已经从心底原谅了夫诸。
和温泉比起来西式房间算什么！况且钱又不是自己付！
诶对哦钱是夫诸付的……
不论怎么说，这里的温泉浴场还是相当不错。浴场在一楼，这个酒店里难得的有天然温泉，也算是经营的一大亮点。进场后是更衣室，橱柜是感应锁，全部是实木的材料。橱柜旁侧则是一排靠墙的圆镜和椅台，单独地配有吹风机。房间是橙黄的色调，而墙壁却刷成了饱和度低的蓝绿色，使得整体温柔而不过于急躁。
向内就是大的浴场，一侧有着石料装饰的温泉浴池，而另一边则是淋浴的设施。四排设施用黑色大理石板隔成单间，花洒和矮凳均是白色，另配好了清洗的用品。温泉池是好像游泳池那样带着不锈钢短梯的，紧邻墙壁，而墙壁则全部是落地玻璃，外面一片茂盛绿植。如果愿意的话，客人大可以在泡汤结束后去一边的桑拿房，或是选择按摩椅。
白泽此刻正把嘴埋在水面以下，咕噜咕噜地吐泡泡。
夫诸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小孩子：“你……”
白泽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瞅啥”。
夫诸无奈到在心里叹气。
白泽很快厌倦了这种游戏，他钻出水面，然后用手拍水花。
所幸现在时间正早，整个温泉浴场也不过白泽和夫诸二人而已。尽管白泽怎样玩闹，也不会有外人看见。
白泽到底多大呢。在看着白泽玩水的时候，夫诸不自觉地去思考这件事。他说不上来，毕竟白泽的某些举止做派像极了旧时期的大妖，而要说心理，白泽有些地方太过老成，而有的地方又幼稚到可笑。
摸不透的人啊。夫诸靠在浴池边缘，用手托着腮。
然后一个水花溅过来，啪的一声打了夫诸一脸温热的水。
“白泽，你……”他用手背甩掉滴答的水珠，又去揩两眼。
白泽倒是一副相当无辜的样子，他摆手笑笑：“呀……你知道的，总会有失误嘛。”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冲着我脸打的失误？”夫诸抬起眼来，发梢滴着水。他笑得不怀好意，然后从水底抬手上撩，哗地打回去。
白泽始料未及，连笑也没能收住，就直接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他一边咳嗽一边反击，然而视线被水模糊，怎么也击不中夫诸。
夫诸挑了挑眉梢，向他前倾身体：“怎么样？果然还是我……呜噗！”
白泽斜侧手掌，一把将水拍在夫诸脸上。他刻意拿着夫诸的语调：“怎么样，果然还是我厉害吧？”
夫诸的玩心和制胜之念已经被白泽弄得升起，他把潜在水底的左臂慢慢抬高，直到离开水面。而那波动的泉水竟顺着他的手一同向上，直到在空中凝成浮弄的水球。
白泽一惊：“你用能力！这是犯规啊卑鄙小人！”他指着那个比篮球还要大的水球，简直有些炸毛：“这不公平！你这是谋杀我！”
夫诸忽然一愣，流淌的妖力随之停滞。半空中那一团凝水瞬间散落，哗啦一声坠回池子里。
不小心就用出来了……微粒操控。夫诸蹙了蹙眉，这能力自得到之后。自己并没有机会尝试使用。然而这种可怕到不该属于妖怪的能力，却和他自身几近完美地契合，以至于处于一种不必刻意便可使用的状态。
如果不好好隐藏，只怕会惹来麻烦。夫诸揉了揉眉心，现在该怎么和白泽解释才好。
“难道说夫诸你的能力是控水吗？”白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你之前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呢？”
夫诸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很快笑起来，接上白泽的话：“啊，是的。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的能力是控水，进阶以后可以完成水的三态转化和操控。”
白泽捏了捏下巴，又歪着脑袋打量夫诸：“诶，好方便啊。”他用小指卷了一下发梢，忽然想起了什么事。
“啊，这么说的话，我是火，而夫诸你是水啊。”白泽击了一下掌，“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好契合啊——”
“嗯，两个人同时放大招，然后相互抵消，是很契合。”夫诸露出讥诮的神色，却刻意让自己看上去无比认真可靠。
“……你这家伙啊。”
白泽和夫诸离开温泉，便回到房间。白泽虽然一度抱怨枕头过于柔软，然而泡过汤的身体格外容易疲倦，意识也被热气熏得昏昏沉沉。他很快就睡熟了，裹在绵软蓬松的被子里。
在朦胧的意识下，白泽沉眠着。然而安宁的梦境被什么打破，脖颈右侧传来一阵酥麻而绞动的不安感，白泽蹙了蹙眉，他难过地翻了个身，但怎样也无法摆脱这种针刺一般的发痛。白泽终于醒转过来，在令人躁动的异样感中。他揉着眼睛，看见的是夫诸靠在窗边。
夫诸察觉到身后窸窣的响声，回头去望他。
白泽只是凝视着缭绕烟雾中的身影。夫诸的身材是修长的，骨骼简直像带着棱角。他的身形隐没在青灰的烟气里，只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海一样幽深。
没来由的，白泽觉得夫诸那样悲伤。迷惘而彷徨。
“醒了？”
衬着银色的月光，夫诸这样问他。
只是那本应皎洁的光亮，被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沾染，变得污浊不堪了。
白泽对上夫诸的眼睛，恍惚间觉得他并不是在同自己讲话。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二人到底是第二天才去送的东西。
他们到达的并不是烟夕罗家，而是他的事务所。
烟夕罗一个人的律师事务所。白泽也是从孰湖那里才知道烟夕罗的主业，原来第一次见面时的直觉并没有出错，那个男人衣冠楚楚，和高级白领相差无几。
事务所位于商业区的边缘，町屋的第二层。一楼是则茶店，间或卖点酒。
白泽打量着那座上了年头的建筑，饶有兴趣。
所谓町屋，大概是旧时期就已经兴起的建筑。连体式建筑，楼高两层，木格子架结构。这种建筑普遍只有两层，朝街的一侧作为店铺，后面则用来居住，还连着庭院。町屋是狭长连体的，纵深相当长。它们说起来就是沿街的建筑，旧时期常见的商铺和民居。
白泽眼前的这一座，是黑白两色的涂漆。墙壁粉刷成白，而细木栏窗户则统统漆成黑色。向外的屋瓦也是纯黑，这样看来，反而像是不近人情的颜色了。外面有楼梯可以通到二楼，方便来访的客人。
茶店门前挂着布帘，门口撑起了红色的大立伞。这简直是标志性一般的东西，好像在谁的记忆里都可以找到一样。然而这种茶店的二楼，作为律师事务所实在是太违和了。
说到底这里的租金并不低，茶店是打下根基的老店，每天来往的客人很多，名声早已在外。然而白泽觉得奇怪，烟夕罗偏偏把事务所选址在商业区和金融区的边缘，有点不伦不类的意思。
虽然心里在困扰，但白泽还是去敲了二层的门。
木质拉门背后明明有人，白泽用妖力感知得到。然而长久地得不到回应，他敲了几次门，都只是和夫诸被晾在外面。
白泽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揉了揉额发：“他为什么不给我们开门？”
夫诸倒是漫不经心：“谁知道。没听见，或者是不方便让我们看到吧。”
“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不方便看的——”白泽这样说着，把拉门一把拉开。
然后他就为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后悔。
不着一物的少年，将烟夕罗抵在木桌前。烟夕罗被迫向后倾身，一手扶在少年肩膀，而另一手搭在他腰间。少年的身体带着柔软的曲线，他浅咖的短发搭在肩膀，但白泽更愿意用黑神势力区的老叫法，说那是媚茶色。
白泽只能看见少年的脊背，看见漂亮的蝶骨。烟夕罗似乎蹙着眉，一副为难的模样。
“抱歉打扰你们了。”白泽说着把门狠狠带上，面无表情。
夫诸低头看着他：“我说吧。”
二人再被请进去，是十分钟以后。
烟夕罗跪坐在客厅中央的圆矮桌前，怀里抱着猫。白泽还记得那只猫叫五德，还记得它柔软的浅咖色皮毛。
白泽抿了抿唇，他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东西，还有夫诸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过他是来办正事的，换句话说，办完正事就可以走了。白泽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从发带末端的水晶珠里将药瓶抽出。
“这是孰湖让我来送的东西。”白泽将那浅色的琉璃瓶递过去，“服用方法和以前相同，顺便孰湖让我来问你服药以后的反应。”
夫诸听着他说的话，真想说白泽怎么连和陌生人交谈的敬语都不懂。这样横冲直撞的说话方式，简直太恣肆妄为了。
烟夕罗倒并不在意，或者说他装作不在意。毕竟一个将小纹种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人，是不会和穿超短裤的家伙计较的。
于是烟夕罗将东西自然地接过来，搁在一旁：“辛苦了。还请你帮忙转告孰湖，有些话不便传达，若不妨碍，我择日另将拜访。”
白泽点点头：“我明白了。”话音未落他便急着起身，然后向烟夕罗告别。
这家伙真是没耐心又不专心。夫诸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全部是在心里对白泽的为人处世做负面评价。
不过白泽好像放下了重担一般，蹦跶着就下了楼。
夫诸搔搔耳廓，看着白泽跳动的长马尾。
真是孩子的心性……
“喂，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白泽忽然转回头来，他颊侧的长留发扫过唇角，白发在阳光下几近耀目。
夫诸望着他，眼角微微一挑：“你急什么？既然来了这个地方，总要玩一圈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