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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带把最后一点信玄饼吃掉，然后舔了舔自己的指尖。他看向白泽，与他四目相接：“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你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荒诞的事情，但是既然你们能把我弄出来，我想你至少没说谎。”
白泽似乎对蛇带的故事有些不满，他吹了一下发梢：“你根本一点细节都没说嘛。”
蛇带耸耸肩，笑得倒是坦然，全然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知道细节对你们也没有用吧。反正在找上我之前，你们大概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那倒未必。”夫诸点了烟，他用食指和中指将香烟夹住，剩下的三指便自然地舒展，又微微蜷缩：“但如果你想知道有关我的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想查也随便你，但我想什么都找不到的。”
白泽望了一眼夫诸，视线在烟气中做了片刻停留。他很快收回来，又向蛇带笑笑：“我是白泽，华的一番队队长。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也只能说这么多。”
蛇带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蹙了蹙眉，露出发狠的强笑：“把我莫名其妙地拐出来，现在却什么都不肯说吗？虽说从我接下入侵情报网的工作开始，我的生活就彻底被打乱了，但是现在也未免太过分。你们是佣兵吧？怎么，救了我的命，就想让我为你们卖命……”
蛇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白泽的一声轻笑打断。
白泽向蛇带摆摆手，完全是想要辩解什么而又觉得可笑的态度：“别这样嘛，华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组织。要说的话，不过是团长和滑瓢出钱养着一群吃闲饭的队长。”
蛇带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白泽提到的名字刹住。他愣了愣神才开口：“你说……滑瓢？总事大臣滑瓢？”
“黑神势力区总事都在狧狼麾下……”夫诸深吸了一口烟，“小鬼，你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蛇带终于噤了声。纵然他有天才的逻辑，现在也有些理不清了。他唯一弄明白的是，自己几乎是被胁迫，加入了名叫华的组织。
空气浸染缄默，只有香烟的火星与烟气还在发出刺激的苦香。直到白泽打了个响指，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模样。
“对了，烟夕罗呢？我们在他家，可是他跑哪去了？”
夫诸捻灭烟尾，语气不紧不慢：“见狧狼去了。在我回来之前他就走了，你也真是迟钝。”
“我已经加入了华，那么按照约定……”烟夕罗的眼，不自觉地半眯。他的话尾渐渐发寒变低，似乎周身也沾染了金属一般的冷意。
烟夕罗站在蓬莱，在广室的二层，在狧狼身前。
狧狼只是喝着茶，不时瞄一眼烟夕罗，还有他怀中的猫。他依旧戴那张黑色面具，金色纹路有如裂塕，爬在右侧。狧狼并不在意烟夕罗迟疑的眼神，也不在意对方这样打量着他。是自己的种服让他犹豫，还是染绿的发梢，狧狼都已经无所谓。他只是靠上摇椅，在南窗晒着太阳。
半晌，狧狼才缓慢地开口：“既然加入了华，有些规矩还是要明白的。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但只要是命令，你就有遵守的必要。除了执行任务之外的时间，你尽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但是不得对外暴露自己是华的一员，执行任务时也不能被知晓身份。”
烟夕罗的唇开阖着，欲言又止。他最终低了低头。百入茶色的碎发扫过眼角。
“你会有部下，但不是现在。我希望你放弃做自由佣兵，不要再和黑神势力区的黑道牵扯。除此之外，就随你开心。”狧狼抿了一口茶，“还有些琐事，孰湖会告诉你。”
烟夕罗终于有些捺不住性子。狧狼到现在，都不曾开口提早已约好的事——自己加入华的缘由。
“团长……”烟夕罗叫得生硬，“您先前所说的，为五德医治的事……”烟夕罗的提请甚至有些温吞，不像他的利落冷淡。他无法利落，也无法冷淡。自始至终，狧狼周身那微微波动的厚重妖力，都好像铁板一般让他快要窒息。
“这事你找孰湖便好。五德的问题大抵出在妖力回路上，炼药师才治得了。”狧狼说着摆了摆手，动作带出几分疲倦：“你退下罢，时候不早了。”
烟夕罗咬了咬牙，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
狧狼听得木门闭合，只是看着天际叹气。
找上孰湖的烟夕罗，似乎心情并不算好。他把怀中的五德交给孰湖，孰湖抱着那只猫左看右看，最后把五德猫放到圈椅上。
“嗯……由于妖力衰竭而导致的突发性妖力回路缩小……”他一边拨弄五德的耳朵一边沉吟，“不好治啊……”
烟夕罗推了一下银色眼镜：“你的意思是要食言了？”
孰湖看向和自己身高相仿的烟夕罗，还是微微颔首：“别那么看着我，我们只是答应医治，可没确保效果。”
烟夕罗几乎带上怒意，他的妖力在不经意间流淌加速：“孰湖，我是因为你的名字才抱这份心，五德如果一直是这副猫的模样，可就是你言而无信。”
“好啦好啦，别臭着一张脸。”孰湖甩了甩道袍的广袖，满眼的风轻云淡。他用手转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又揉了揉身旁青行灯的头发——虽说青行灯只顾着玩猫，对孰湖爱答不理。
孰湖从玉扳指中取出一个琉璃瓶，半透的浅红和宝石相撞流淌。孰湖把它递给烟夕罗，神色间是早有预料：“狧狼说让我按重八甲的方子炼给你，只是多加了一味焉酸。”
烟夕罗迟疑片刻，从孰湖手中接过小瓶，他抬手想要招呼五德，却发现青行灯正把它抱在怀里，用鼻尖去蹭五德的毛。
烟夕罗蹙了蹙眉，把五德从青行灯怀中抱出。他正想这样带五德离开，却又被孰湖叫住。孰湖卷了一下发梢：“这个药一天服两次，一次一滴。等用尽了就再来找我。嗯……你混在猫粮里喂给它？”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烟夕罗偏了偏头，用灰紫双瞳扫过孰湖。
在烟夕罗之后，来的便是蛇带了。那时候天色已有些晚，近日落了。狧狼对此似乎有些不快，白泽暗暗低头，心想带蛇带来错了时候。
狧狼喝着茶，只是留给蛇带一个靠着摇椅的背影。白泽跪在狧狼身前，心里一阵发慌。
狧狼倒不着急，他一向如此。他挥手让白泽退下，尽管这一次白泽是负了自己的命令，带蛇带来到蓬莱。
“白泽，你退下罢。我和那孩子有话要讲。”
白泽把那句简短的“遵命”答得恭恭敬敬，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与兴奋。
蛇带瞄了一眼离开的白泽，倒抢在狧狼之前开口。他是不怕狧狼的，只因为那个人离自己太远，真正见到时反而没了实感。
“我记得你是白发啊？”他这样开口，让关门的白泽脚步一个踉跄。
你不要命了吗！这是白泽最初的想法。狧狼的发色有变，这是谁都看得出的，但是有胆量问出口的，蛇带还是第一个。
以防万一——比如蛇带一个不好惹怒了团长，白泽偷偷靠在门后，听二人的交谈。
狧狼似乎并不动怒，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缓：“说来话长。”
好脾气，团长好脾气啊。白泽在心里默念，只求蛇带别再说岔什么。
“那你为什么穿种服啊？书上说你是汶人来着。”蛇带挠了挠头，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明年给他上个坟吧。白泽在门外这样想。
“你是黑神势力区顶尖的黑客罢，孩子。”狧狼把茶杯递到唇边，“在你这个年纪就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嗯，团长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啊。白泽扒在门上，心态像是听戏。
接下来二人所谈的，也不过是不得暴露身份之类，和对烟夕罗所说的相差无几。只是蛇带自始至终的态度都带着桀骜，让白泽忍不住替他上香。
最后，狧狼像是想起了什么，才缓慢地开口：“我记得你还在读国中。”
蛇带点点头：“啊，是这样。那边无聊的要死。”
“既然觉得无趣，那就不读了。”狧狼把茶杯搁下，半偏过带着面具的脸：“像你这样的孩子，没必要继续在那里学习。我知道你有想做的事，资金和渠道都会提供给你，只是要就此断绝和黑道的联系。”
蛇带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忽然觉得狧狼在维护和纵容自己，像个溺爱孩子的长辈那样。
“在临走之前，去见一趟孰湖罢。”狧狼抿了抿唇，他用金色单瞳对上蛇带的视线，眼底是一片火焰般的流光：“白泽会带你去，他就在门那边。”
听得这句话的白泽，忍不住一个打颤。
果然，团长一直都知道啊……
于是，白泽就老老实实地带走了蛇带。只是他和蛇带都不曾想的是，狧狼真正想让蛇带去见的并非孰湖，而是另一个等了他很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