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狧狼的话让白泽颤抖，于某种受宠的恐惧和兴奋中。他支吾着开口，语调因为激动而走了样：“我……怎敢轻易要您的东西……”
“你自然不敢轻易要。”狧狼接过白泽的话，不夹带半点感情，只是比往日略沉半分：“我要你让夫诸来做华的二番队队长。”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在白泽脑中变成了混沌交错的空白。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蓬莱，又是怎样回到那所旧城的古宅，只是当白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夫诸正把一瓶医用酒精递到自己身前。
“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划得应该不深。”夫诸打量着愣神的白泽，“怎么，还要我帮你脱？”
白泽几近木讷地脱下右袖，用棉球沾着酒精。当他把浸透药液的棉触上皮肤时，才由得刺痛倒抽一口凉气。伤口不深，甚至连出血都算不得多少。然而狧狼的一刀带了妖力，沿着伤口渗入皮肤，又噬咬着爬走。
白泽蹙了蹙眉，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只求在痛觉不曾完全醒转的时候结束。最终棉球被染成绯红，白泽把它丢在一旁，右肩已经连动都不敢再动。仿佛被炽火灼伤的刺痛在皮肤四溢，尔后向下渗入骨缝。白泽咬着牙，冷汗惹湿脊背，又打湿碎发。
夫诸像是无奈一般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绕到白泽身后。夫诸抬手轻触身前祖母绿别针，从中抽出的是一卷绷带。他给白泽一点点包扎好，最后不过挑挑眉：“嗯，可惜了这件衣服。”
白泽并没有回他什么，只是沉默着低下头，去抚手边的那把刀。狧狼的长刀，黑色漆金棠横刀“灼岩”，现在是他的东西了。白泽简直能感受到狧狼的气息，从那漆金刀鞘之间。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拥有着梦寐中的宝物，仿佛周遭也变得虚幻。
简直要为此癫狂。
白泽抚弄刀鞘的动作夹杂了急切的颤抖，他想要哭泣出声，或是高声尖笑。这是他的，这是他的，这是他的。白泽一遍遍默念着，把这所有的思想刻入骨血。他若是足够清醒便能察觉，此刻自己的动作有如无数次的，在梦中将狧狼的身体摩挲。白泽简直将那刀当做狧狼的一部分来爱抚崇拜，直到理智在欲火中燃烧殆尽为止。
“停下，疯子。”冰冷而几近严厉的声线，打断了白泽的抚爱。夫诸凝视着白泽的手，那先前夹杂隐晦的欲望，而做着不禁的事的手。他扬了扬眉，声线也跟着轻佻：“原来是这样吗……你对你的团长。”
白泽的动作霎时一怔。他慌乱地收回手去，掌心多一层湿冷粘腻的汗。白泽紧咬着唇，他终于明了自己先前做了些什么，白泽宁可忘却，或是干脆不要这把狧狼的佩刀。这东西激起了自己的贪欲，白泽想要更多，足以填满自己的程度。
但他得不到。
白泽站起身来，就这样半裸着上身到了别屋，去换件衣服。他将那件染了血迹的平织锦脱下，任由它随着动作滑落在地。淡薄甜腥混着古木清香流淌，在胴体周央。那是具漂亮的身体，身材算不得多高，但有着紧致的肌肉。那是毫不夸张的、足以被衣衫遮掩的程度，然而却有着异样的爆发力，还有骨骼之中的柔韧性。
白泽一手撩到脑后，顺着发带摩挲水晶珠。他从中抽出一件小袖长着，尔后为自己换上。他是有些失神的，夫诸先前的话语让他恢复片刻清明，此刻血液却又一次滚沸燃烧。白泽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脖颈，于鼓动的血管。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发苦的气息深入体内。
拉门对侧，夫诸把医用酒精和棉球收回到自己的储物宝石，他盘腿坐在木质榻榻米，视线飘忽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夫诸盘算着自己今后的去向，却不知狧狼早已有所安排。
拉门带出年久失修的杂响，白泽踏出门去，向着一旁的夫诸：“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夫诸甚至不曾收回眼神来，他从拉门的开口中眺望着古宅围墙，还有那之外的地方：“什么事？”
“团长说要你做我们的二番队队长。”白泽说得平淡无常而又轻描淡写，语气间是平缓的理所应当。夫诸差点没拍着桌子站起来，只因为这里差一张矮桌。
“你让我做我就去做？”夫诸眯了眯眼，“我可对这种事没兴趣，小佣兵。你跟我讲过不少这个佣兵团的事了，一个团长和四个团员，简直是个笑话。”
白泽倚在拉门上，压下右肩的灼痛，而勉强地撑出一个笑：“话可不能说的太死。孰湖，滑瓢，青行灯，还有团长大人……你知道的，这都该说是实力过人的大妖。”
夫诸倒没有反驳的意思，他耸了耸肩：“是啊，一群发疯的天之骄子——包括你，白泽。你们都疯了，不是吗？我可不想和你们混在一起，这事情捞不到半点好处。”
“蓬莱里面有多少奇珍异草，你知道吗？”白泽卷了一下发梢，悠悠地望向那心不在焉的青年：“随便哪一株，都足够卖出几万吧。”
夫诸的眼角微微一动。
“况且你现在没有人可以投靠，也没有财路，跟着团长混也没什么不好，一边没什么正经事做，一边也可以吃空晌。”白泽凑上前去，看夫诸用中指撩拨黑发。他微微一笑：“是笔好交易，不是吗？”
“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夫诸放下手，把视线移回白泽周身。他沉默了半晌，忽而笑得带上狡黠：“好，我答应你，也算答应你的团长。不过那个人的命令，我可不一定会听。”
白泽颇不在意：“总会有办法让你听的。”
夫诸并没再说些什么。
这一切结束，已是清晨。白泽铺了被褥睡下，他并不多么习惯睡在榻榻米，他习惯了蓬莱的木床。但夫诸似乎比他显得熟练，白泽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不多时便只剩沉稳的呼吸了。
白泽难以安眠，他兴奋，又焦躁不安。“灼岩”已被安放在房间的刀架，白泽不敢用它，但决心练好它。他掂过那把刀，沉得压腕。白泽不晓得自己能否使用它，只是凭着狧狼一句话，便不计后果和代价了。
他模模糊糊地睡下，是在五六点钟。白泽直到下午才揉着眼睛醒来，那时夫诸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被褥倒是收拾得整齐。白泽右臂不便，他本想做点什么来填补空虚的饥饿，在进到厨房时却微微一惊。
茶已经煮好，氤氲地散着热气；白饭蒸熟，就搁在一边。白泽以茶泡饭，叹一声夫诸居然还念及着自己。他本想收拾了碗筷，怎奈何痛感似乎越爬越深，简直要蔓延到左手。他蹙了蹙眉，还是回内室静养去了。
夫诸直到天降微黑才回到古宅。白泽那时捧一本旧书，却根本读不下去。夫诸叼着一只信玄饼，手拎一只纸包，依旧是昨日的那身风衣。他把小纸包递给白泽，向他示意：“尝尝看，那边有家叫三池屋的店做信玄饼很好吃。”
白泽单手去拆那细绳，不由得望向夫诸：“你哪来的钱？”
夫诸露出浅笑，语调是略带轻快的平和：“啊，我今天把以前的一些东西当了。反正也用不到，留着只是添麻烦。”
白泽总听着这话不那么简单。但他没来得及多想，夫诸便从祖母绿别针中放出一把长刀，递到自己身前。
那是把纯白色的刀。刀鞘铭文，附上两个金属环，用缎带相互穿插编织成型，倒显得精巧。缎带与足金物相连，用一小块金属。金属包裹刀鞘头部，隐隐流光。那是把带有弧度的刀，适合劈砍而长度不短。
白泽下意识地接过来，将刀出鞘半分。那是把极轻的刀，和灼岩比起来几乎可以算作虚无。刀刃锋锐异常，金属流纹，白泽认出那是水一般的纹路。大快刀。白泽愣了愣神，转而望向夫诸：“这……”
“这东西我不要了，当了可惜，你就留着玩吧。”夫诸说着，从白泽手中接过长刀。他一点点抽出白刃，任凭那金属周身光泽流淌：“这是把大太刀，水纹刀‘天一月’。你是用棠刀的吧？无所谓，就当我寄存在你这里了。”
白泽点点头，然后把那长刀收入水晶珠。他想要问夫诸为什么，但总觉得开不了口。
大概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吧。白泽这样想。
“对了，那个契约的印记，你不能让别人看到。”夫诸这样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白泽这才察觉他颈间多了一个黑色项圈，皮质，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装饰。白泽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皮肤，那黑色的燃日：“那我……”
夫诸单手搭上别针，在莹白与翠绿的交错中抽出一只颈饰。米绸环带，钴蓝绣花。两端坠着细绳，合起后刚好能包裹脖颈。夫诸蹲下身去，从白泽手中拿过那本不曾被看过的书。
“这是给你的。”他这样说着，用微凉指尖绕过柔软长发，将细绳系成漂亮的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