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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之前说的团长到底是什么人？”在月色下，夫诸这样问向白泽。
“诶？”白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对上夫诸的眼睛，那陌生的深蓝。夫诸却刻意回避他的视线，瞄向更远处去了：“我要见你的团长。”
白泽听得一愣。他旋即回过神来，目光在夫诸周身游走：“为什么？”夫诸所说的未免太过突然，白泽想起先前自己提起狧狼时，夫诸轻蔑的神色来，就一阵心烦意乱。他不自觉地微蹙起眉，眼睑低垂下去。
“因为我是你的契约者。”夫诸顿了顿声，“这个契约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没和你讲明白吧？没关系，现在冷静下来听我说。”深海对上水泽，夫诸与白泽视线相交，他把自己的面容隐藏在月与云的阴影下，双手又抄在口袋。
白泽有些迷茫地望向他，夫诸的神色未免太过严肃。白泽已从先前被狧狼所摒弃的绝望中回了几分神，他隐约觉得自己于冲动下做了不加考虑的事情，也许是错误，但到底有几分机遇。
夫诸舔了一下嘴角：“如果你对咒术有所了解的话，就会明白我们所订立的契约，是在常识之外的。”
白泽并没有接他的话。夫诸没说错什么，先前使用的咒术并无记载，也无法用现有的体系来阐述解释。于是白泽轻点一下头，等着他说下去。
“这是旧时期创造的妖术，名叫‘门术’。使用者只有两人，除我之外的另一人早就死去了。‘门术’并不能算是契约，它能够连通血脉，甚至妖力回路。还记得我先前让你画的血痕吗？那就是‘门’。门术缔结后的八十一天内，缔结双方的距离不能超过一定限度。我并不清楚所谓的限度是多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它。”
白泽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一阵莫名的不安。他眯了眯眼，土地带着一层冰冷，让白泽不由得换了坐姿：“连通妖力回路？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之后，我们的命运是共同的。”夫诸把右手从口袋中抽出，抚上自己脖颈右侧的痕迹：“这个印记是妖力回路的开口，一旦使用，我们的妖力回路都能够连通。你明白妖力回路的意义吗？那是从地下回路分离出来的因果，又和地下回路相连。我们的因果是相连的，白泽。啊……别这么看着我。这个契约并非全无好处，我很快就会向你证明。”
夫诸这样说的时候，白泽的眼神黯淡而阴沉，周身甚至因此而散发出单薄的杀意。这样的荒谬，白泽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和这个人命运相连，简直是令人作呕的闹剧。
夫诸看着背靠石壁，蹲坐在地的白泽。他向他笑笑，眼角带着轻蔑和难以压制的得意：“后悔了？没办法啊，这可是你答应我的。现在后悔也没有用，门术一旦缔结，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但这对你而言不一定是坏事，对我也是一样。”
“妖力回路的连通，意味着我们曾经的能力会发生改变。能力是因果的一种表达方式，因果改变，能力自然也会改变。放心吧，我先前感知过你的妖力，你也清楚我的斤两，这对我们只有好处。”夫诸说着，向白泽挑了挑眉梢：“试试看，运转你的妖力回路。”
白泽点点头，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无法言表它的实质。白泽试探着将缓慢流动的妖力加快，他阖上眼，周身几乎能看到水蓝色的微光。
在妖力之间，多了什么东西。那是流淌的斑斓，星星点点，在水一般的回路中浸润。它们流动着，散发出萤石那样的光泽。白泽恍惚间觉得那东西似曾相识，才忆起夫诸妖力的模样——莹白，发亮。但自己回路中的光点仿佛水的结晶，比那更加柔和。
随着妖力的驱动，光点似乎融化了。白泽察觉到自己的能力在这融合中产生了异样，他下意识地去驱动，却不料妖力回路猛然一震。难以承受的剧痛让他哀吟出声，白泽只觉得什么东西从体内逸出，或许是那光点，或许是更灼热的喧嚣。他神志不清，恍惚如同数百年前，狧狼第一天带他离开蓬莱，他一个人作黑色狂花的舞。
夫诸在白泽驱动妖力的瞬间就觉得不好，他借着妖力踏出几步，向上浮至空中。黑色烈焰紧咬着他的脚步，数米后才遥遥停息。白泽周身绽开扭转盘旋的黑炎，成为膨胀灼烫的圆。夫诸小声骂出秽语，用异国的发声与腔调。他的瞳孔几乎是收缩的，冷汗顺着鼻翼下滑：“这……到底是什么……”
高温的黑色火球，似乎在一点点降温，但却没有任何收缩的迹象。白泽的身影已经无法寻找，夫诸咬了咬下唇，旋即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厉害……闻所未闻的能力。”他看着黑炎扭动旋转，以白泽为中心。那片灼烫逐渐变得温和，最终直至冰冷刺骨。夫诸借着妖力腾上距它数米远的空中，也能感受到那让人发寒的气息。
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火焰的黑色流体，终于一点点消散殆尽。白泽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凝视着最后一点在手心消散的能力。他试探着微动手指，在指尖点燃黑炎。白泽一点点尝试，他终于明白夫诸所说的“好处”到底是什么，那是能力的进阶。原本温度灼烫的黑炎，此刻竟能够自如控制温度高低。
夫诸踏着莹白落地，向白泽露出模棱的笑：“怎么样，还满意眼前的一切吗？看你那副模样，似乎能力变强了不少嘛。”他这样说着，用皮靴的厚跟去拂泥灰：“走吧，现在该带我去见那个人了……你所敬爱的团长。”
白泽这才想起夫诸还不曾回答他先前的问题。他抬起眼，望向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夫诸：“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见团长？”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听不懂吗？”夫诸耸了耸肩，“根据你的描述，那个团长是对你命运产生了重要影响的人吧？我必须去见他一面，因为从此以后，你的命运就是我命运的一部分。”他单手扼住白泽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白泽只觉得骨骼都要被夫诸捏痛，他厌恶地蹙起眉，用不输给他的力道扣住夫诸的手腕：“别这样。”白泽几乎是发狠地用力，他一把甩开夫诸的手，尔后去理顺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我带你去。但团长不允许我进入他的半幻境，所以我会在外面等你。”
夫诸却不满地半眯起眼睛：“你不会不知道，半幻境是搭建在时间、空间之间的缝隙里的，半幻境的入口就是它的裂缝。一旦踏入，彼此间的距离可就无法衡量了。”
白泽咬了咬下唇：“啊……我知道。但团长说过，没有他的命令我是不能进去的，所以我……”
“那你就踏过裂缝，站在半幻境内部的边缘等我。”夫诸几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语气也夹杂生硬，速度比先前略快半分：“不然下场比你想象中还要惨，你不希望自己的妖力回路生生撕裂吧？站在边缘的话，你家团长也不会知道你进没进去的。”
白泽踌躇着，他不敢违抗狧狼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敢。但夫诸的坚持让他有些动摇了，是啊，只要团长大人不知道，那也没有关系。况且如果妖力回路破碎，自己对团长大人而言就再无意义。白泽到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蓬莱最近的裂口，不过在这孤岛的另一端。这是个不大的小岛，步行半刻钟便能寻至裂缝。白泽和夫诸几乎是同时踏入蓬莱，到那繁茂深林中去了。白泽靠在古树旁，用手指着眼前一条踩出的小路。
“沿着这条路走，十几分钟就能到内城。城的尽头是一座大殿，二楼最东侧，向南的房间里，团长应该在那里。”白泽说着缩回手，双手交叠摩挲。由于不安和惊慌，他的掌心已经湿了一层汗：“在侧殿里是孰湖的炼药房，避开他……别被被看见。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
夫诸漫不经心地应了他一声，便沿着路向前走去了。
那是隐在密林中的窄路，草地被踩出了一条小道，白泽不知多少次经过这里，去寻黑庙中的夫诸。夫诸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树木似乎相当有年头了，棵棵都是众人合抱之粗。头顶是纵横的枝桠，月色勉强地露下来，形成一片银白光斑。空气是湿润的，夹杂泥土与野花的薄香。
这是个好地方，难得的半幻境。夫诸这样想着，踩上眼前的石块，踏过轻快的小溪。道路在数十步后变得开阔，月色正好。夫诸觉得自己早已看腻了这样的月光，但这半幻境中的月，竟如白玉一般温润无瑕。他抬手理顺了一下碎发，脑中忽然闪过很久前听到的传说。
第一只妖怪狧狼的故乡，半幻境“蓬莱”。古木参天，河溪遍流，东起红曜，西嵌白璧。这一切，和眼前所见未免太过相似。夫诸索性半阖上眼睛，去窥测周边的妖力。他能看得见远处壁墙，夫诸试探着，露出勉强而发冷的笑。
“开什么玩笑……”
异常强大的妖力，在不远处平静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