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苏婉的眼睛被泪水所浸润，声音变得沙哑难听——虽然一点儿也不像，但却让郑晶若联想到了寒夜里乌鸦的啼鸣——她那扁平的胸部剧烈起伏了几下，咳嗽最终被止在肺里：“五天前，灯光又亮了，当时我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其实每一次看到灯光，我都会怕得浑身发抖。可这次灯光来的时候，却比往常要早很多。过一会儿，一声巨响，像是打雷般，把我吓了一跳……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巨响接连响了好几次，四次或者五次，然后装着我和我哥的玻璃管子就碎了，浸泡着我们的液体也全都泄了出去……”
“那人打破了关押你们的玻璃管？”郑晶若忍不住问道。
苏婉点点头，缓缓说道：“是……是的，但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起初我看不见他眼睛什么样，后来他提着马灯靠近之后，我才看到，他的眼睛反射着蓝……蓝色的光……和那个每天都来的女人一样，和……和你……和您一样……”
“栀溪人？”郑晶若正在用干净的纱布为苏婉包扎着伤口，听到这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十分困惑地问道，“囚禁你的人，和救你的人，全都是栀溪人？！”
“我……我不知道……”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看来她也丢失了这部分的记忆和知识，“我不知道什么是栀……栀溪人……”
这个大陆上只有两种人有着蓝颜色的眼睛，一种是夜族人——成年夜族男性的身高近三米，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如同朽木树皮般的角质物，不仅仅是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幽幽的蓝光——那个救出兄妹俩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夜族，夜族和人类的差别实在太大，更何况夜族根本就不能离开北境，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栀溪人。
栀溪人世世代代繁衍在中州大地上，享受着最宜人的气候、最甘澈的山泉、最肥沃的良田和最鲜美的野味。传说他们是夜族和人类交媾产下的后裔，因此身体相比其他人种要更加高大、健壮，大多数人眼睛都是暗沉的深蓝色，少数人颜色会稍微浅一些，像是高山深涧。据说越是高贵的血脉，眼睛的颜色就越浅，皇室后裔的双瞳颜色浅得像是秋日一碧如洗的晴空——当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
郑晶若想起自己刚进学塾的时候，就因为自己一双湛蓝的眼睛，同学们给她起了个明显带有恶意和嘲讽的绰号：“栀溪公主”。直到有一天，郑玄、郑哲和木槿三人带着一票家族武士大闹了一次学塾，这绰号就随着那些孩童的恶意欺辱一起，再也没有出现过。
“栀溪人……为什么会两个都是栀溪人……这里明明是川琴城，是东陆啊……”郑晶若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有听过那个囚禁你的女人说话吗？那个解救你们的人呢？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语言？栀溪语还是川萝语？”想了想，少女觉得苏婉可能已经忘了关于“栀溪语”和“川萝语”的概念，更何况就连她也不会说栀溪语，正常人即便听到了栀溪语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于是补充道，“他们说话，你听不听得懂？”
苏婉眯起了眼睛，露出思索的神态，说道：“囚禁我们的女人……说过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也说过我听得懂的话……”
“那救你们出来的人呢？”
“他……他带着我和我哥走出了那个囚禁我们的地方，把我们带到了地面上，然后就消失不见了。他从头到尾只说了句‘跟我来’，就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奇怪……”
看来这两人的确都是栀溪人，而非川萝人……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这件事十分古怪，而且棘手……先不论囚禁兄妹两人的家伙已经犯下重罪，单单是两个栀溪人在自由同盟的首都，围绕着一对失忆的东莱人兄妹做出的一系列神秘举动，就足以让警方介入调查……郑晶若暗自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不要再继续刺激苏婉的神经，等到回旅店之后，再找郑哲、木槿商量对策。
此时，苏婉终于忍不住，再度咳嗽起来。
郑晶若没有办法帮她止咳，她只是小时候跟着朗大夫系统地学习过如何简单处理外伤，并非精通医术，更何况即便她知道药方，这里也没有药。少女终于处理完了苏婉身上的伤口，想要重新帮她把外套裹上，可看了看烂脸那件又脏又破、简直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外套，最后还是选择把自己身上披着的红色羊毛大衣脱了下来。
她扶起苏婉，替她把大衣穿上。衣服很大，穿在女孩身上很不合身，领口的黑色水貂皮围脖毛绒绒的，伸到了她鼻子底下，苏婉受不了痒，打了个喷嚏，两道堵在鼻孔里的清鼻涕于是全都被喷在了衣服上。
“对……对不起，对不起……”苏婉慌张地说着，急忙想要把大衣脱下，却被少女笑着拦下。
“没事，这衣服已经脏了。”郑晶若指了指衣角的污垢，那是刚才跌倒在地时沾上的，“再脏一点儿也没关系，反正回了旅店都是要换的……要不是不合身，我都想干脆送给你了……这个是老款式，我把它送给你了，就可以找哥买新款啦！”
说完，她就撕了一块纱布，把衣服上的鼻涕简单地擦了擦。
“我……我……”苏婉眼睛又红了，小嘴一张一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晶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说道：“对啊！我为什么不现在就让邓伯帮你买几件衣服回来？我之前好像看到前面有几间卖成品衣服的店铺，恩……就这么办！”她刚准备跳下车，又刹住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尴尬地对着苏婉笑道，“啊……糟糕，我忘了我出门不带钱的，得等哥和木槿姐姐回来才能去买……”
如果郑哲在这儿一定会骂她呆，可以让邓伯买回来之后，回去再给他钱啊！
苏婉双臂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身子往后艰难地挪了挪，想要靠在车厢内壁上，郑晶若见状赶紧上去帮了她一把。苏婉坐起来之后，鼻子也舒畅多了，可眼泪突然又静悄悄地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问道：“您……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啊？我对你……好吗？”郑晶若被问得脸一红，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害羞地否认。
苏婉没有说话，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看着她。
少女有些困扰地揉了揉自己的金发，然后像是皮球泄了气一般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是因为，别人对我一直都很好，所以我也想对别人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昨天刚来川琴城时遭受的种种不快：反复的盘查、直截了当的厌恶、粗鲁无礼的好奇；想起了从小到大遭受的白眼、调侃和嘲笑——自己的家乡南秦，虽然没有首都这么糟糕，但其实……其实绝大多数川萝人，对于栀溪面孔都抱着本能的排斥；想起了爹从来不会带她去参加重要的酒会、宴席……想到这些，她忽然觉得有些气愤和不甘，刚才那句话，实在应该被收回……可是……可是紧接着又被心口一阵酸楚的疼痛和愧疚所惊醒，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切切实实地包含着她发自肺腑的感激。
“我小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和哥哥、姐姐们都不一样……郑家和木家的庄园门对着门，木叔叔就干脆找人把两座庄园之间的地全都圈了下来，改建成了一座大花园。我每天都和玄哥、哲哥还有木槿姐姐在花园里玩，在上学塾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