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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琴城坐落于白银山脉南麓,冬青内海北畔,毗邻红叶之森,是自由同盟的首都,也是整个东陆最大的城市。
川琴城的城墙由大块大块的花岗岩砌造,表面覆盖有两指厚的钢板。城墙内部安装着蒸汽驱动的轨道,轨道上架设的移动炮台伫立在高耸入云的城头上,好似一颗颗巨人的头颅,而城墙外裸露着的粗大铜管,则是巨人的血管。
城墙延绵数十公里,将这座海滨城市牢牢地护在身后,只在西南方向上开了一个口子。城墙顺着这个口子,沿着海滨一路向南,横跨西临河,直达二十二公里外的川琴港。而连接这二十二公里距离的,是五条铁轨,如果站在浮空艇的甲板上从高空中俯瞰,这五条铁轨就像是五条巨型蜈蚣,盘踞在冬青内海之滨。
“唉,又发生命案了,真不知道带你们两个跟屁虫来是好事还是坏事……”郑哲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读起了报纸,“新历二四九年九月十二日凌晨——也就是昨天夜里?——建北区明心街上发生了一起命案,被害者为锦记商会的会长李仲年,兼任财政部名誉顾问。一同被害的还有李仲年的妻子、儿女和留宿的佣工,共计……”
“哇!阿哲!!快看!快看前面!!”木槿拉开窗户把身子探了出去,夸张地大叫了起来,在火车疾驰的狂风中,她的声音变得拖沓而扭曲,至于所谓淑女的矜持和优雅,统统都被抛诸脑后,“前——面——就——是——西——临——河!!西——临——水——电——桥!!天——哪!!这——真——是——太——壮——观——了!!我——死——而——无——憾——”
“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
“不——能——”
“我就知道带你出来是个错误。”
“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能出来玩,木槿姐姐有些兴奋也是可以理解的,别生气啦,哥。”
“她要是能有晶若你一半省心,我哪里用得着这么操心。”郑哲摸了摸身边金发少女的脑袋,无奈地说道。
郑晶若有着与川萝人迥然不同的样貌,淡金色的头发,湛蓝的双眼,鼻梁高挺,肤色浅白,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会把她误认为栀溪人,剩下的一个不是傻子就是瞎子。而当她一开口,那纯正流利的川萝语绝对会让所有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或是耳朵。
“郑——哲——逛——窑——子——不——付——钱——”
窗外传来莫名其妙的粗鲁诽谤让郑哲脸一黑,正准备小小发作一下,忽然灵光一闪,慢条斯理地说道:“木槿,别闹了,打扰到别人了,都在看这边呢。”
他话音刚落,木槿便立刻把身子缩了回来,喘了两口气,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朝着看向这里的旅客们鞠躬道歉。
“说真的,进城之后放老实点儿,别那么闹腾,别什么话都乱说。首都最近不太平,命案出了不少。栀溪帝国的军队在月门关外小规模集结,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议会已经临时从南方抽调了两个骑兵旅来加强首都防务,昨天又下令……”
“不要跟我说这些啦!我!不!想!听!也听不懂。”木槿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伸手抹了把嘴说道,“唉,你说说你,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来上大学呢?害得我玩也玩不开心!”
郑哲差点儿被她一句话给气死:“说得好像我能决定‘全境议会’开幕时间似的!每三年召开一次,从两百四十九年前就开始了好吗?!我总不能跑去跟议会说:尊敬的议员们,你们好,今年九月,鄙人要来川琴联合大学读书,顺道带鄙人的妹妹和青梅竹马来首都一游,请你们换个时间召开‘全境议会’可好?”
“恩,你说的有道理,‘全境议会’的召开时间确实不是你能决定的……不过你可以决定你入学的时间啊!你就不能留级一年吗?”
“你就不能去死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泡不到姑娘吗?有你这么跟姑娘说话的吗?”
“你也好意思自称‘姑娘’?!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两人间的毒舌拌嘴,郑晶若已经是习以为常,自然也没有劝架的打算。她托腮望向窗外,火车即将驶过西临水电桥,浩浩荡荡的河水像一匹青碧的丝绸,从天边直铺而来,在脚下被咔擦一刀剪断。河水顺着水电桥上那一个个溢流孔排往大海,一条条银色的匹练砸落在海面上,溅起磅礴的水雾。
三人乘坐的火车正奔驰在最靠海边的那条铁路上,从车窗边往下望去,白雾滚滚,缥缈升腾,火车就仿佛奔驰在云端之上,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一道弯弯的彩虹悬挂于半空之中,近得好像伸出手就可以将它一把捞进怀里。
“难怪靠海的线路要比其他四条线贵两元钱,原来如此……”木槿早就无心和郑哲拌嘴,呆呆地趴在车窗边往下看,“这钱花的真……真值!!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到站了以后要再来回坐一遍!!”
“你傻啊,这桥底下有专门供旅客观光的通道,你要是想玩,过两天可以坐马车来玩个够。”
“是吗?!”木槿瞪大了眼睛。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郑哲笑着反问道。
“那我们明天就来吧!”
“明天要去联合大学。”
“那就后天!!”木槿显然是兴奋极了。
“据说西临水电桥的发电量占整个川琴城用度的百分之三十,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这座桥,川琴还能不能成为东陆第一大城市。”看到如此壮丽的景色,郑哲也不禁心生感慨。
就在这时,车厢尽头的门“唰!”的一声被拉开,两名头戴黑色警帽、身披黑色斗篷的警官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冷冷地扫了眼整个车厢,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摊开,晃了晃,沉声说道:“各位旅客,我是隶属于川琴警务总局的三级警督,我姓王。非常抱歉打扰了各位的旅途,但接下来我和我的副手将要检查各位旅客的证件,以及随身行李,还请配合一下……”
车厢内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几位很不客气地用言语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又查?这还没完没了了?”
“我刚下船就给查了一次,上车的时候又给查了一次,一会儿下车的时候是不是还得查一次?这不闲得慌吗?”
“就算是即将召开‘全境议会’,也不至于查这么夸张吧?”
“干脆把城封了,别让人进得了。”
王警督皱了皱眉头,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手铐,显然是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各位,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混账玩意儿觉得自己能逃过检查,那我只能让他去吃两天牢饭了。我们也不想这样,可‘全境议会’开幕在即,安全工作容不得半点闪失!!!”
手铐发出的金属敲击声像是一张张胶布,封住了人们的嘴,堵死了所有不满和愤怒。嘴上说归说,没有人敢动手挑战警察的权威。
王警督和他的副手从车厢那头一个个查了过来,有的行李只是随便看看,有的则打开来一件件仔细翻看,不多时便查到了郑哲三人这里。
“你是栀溪人?!”王警督的目光越过郑哲,落在了晶若身上,皱起眉头问道。
“不,不是,警督先生,我是……”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郑晶若乖乖掏出公民证,递了上去。
“郑晶若?郑……?”王警督又看了看郑哲和木槿两人,“你们两人的证件呢?也拿出来!”
木槿不情不愿地递上自己的公民证,郑哲则递上了自己的学生证。王警督反复看了证件半天,又把三人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终于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们和木氏财阀什么关系?”
“呦呵,你还知道木氏……”
眼看着木槿就要发作,郑哲一把拦下了她,微笑着回答道:“郑绪方是我父亲,至于这位的身份,您就不要多问了。”
王警督脸上闪过一抹了然和惊奇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木槿和晶若两眼,随即点点头,把三人的证件摆在桌上:“最近首都的情况……怎么说呢……比较糟糕,昨天夜里财政部的一位顾问全家都被……总之,你们还请多加小心。”
“多谢您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行李……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得看看的。”
“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两位毕竟是姑娘家……”
“简单看看吧。”王警督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关于我们的身份,还请不要张扬……”郑哲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十川琴元的钞票,不动声色地塞进了王警督的口袋里。
“恩,放心,规矩我懂。”警督压了压自己的警帽帽檐,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情况。
“感激不尽。”
“恩……话说回来,一直听别人说绪方先生有个栀溪养女,今天总算是……”
“王警督!”郑哲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他近乎粗暴地打断了王警督明显的套近乎,手指在桌上重重点了两下,“请不要再说了!火车快要到站了,您还有工作没完成吧?”
王警督愣了愣,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郑哲说变脸就变脸,紧接着便看到郑晶若已经趴在了桌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顿时恍然大悟。他尴尬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话,摸了摸几人的随身包裹,转身招呼副手前往下一个座位,和先前冷硬的模样判若两人。
木槿等两人走远之后,才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嘲讽道:“真恶心,平时摆出一副官腔来作威作福,遇到权贵就低头哈腰。”
“行了,我们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郑哲倒是对此不以为然,笑着说道,“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不过是个警督,讨生活不容易。说句不怕人笑话的,有个和我们两家攀上关系的机会摆在眼前,整个自由同盟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忍不住试一试。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要不是他开口就谈到晶若……”
“哼!”木槿双臂抱在胸前,“我管他们呢!好心情现在全都给毁了!还有你,总是说那些有的没的,真是烦人!不许你再说了!和我爹一个样!”
“行行行,不说了,不惹大小姐您生气了,行了吧。”
“你!!”木槿忽然站了起来,怒喝一声,“你干什么呢!!”
郑哲被这一声吼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我干什么了?”
“不是说你!说你呢!别动!离她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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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自由同盟,上大学的年龄一般为二十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