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郑哲走到窗边，探头望了望外面，语气十分不友好，“这里可是四楼，别告诉我，你是跟着那怪物从楼下爬上来的。”
“你对于差点儿杀了自己妹妹的‘秽血种’毫无兴趣，却对救了你妹妹的人满心戒备、刨根问底，你真的是她哥哥？不是她闺蜜？”陈凉从桌上的饭盒里拿起一块黑米糕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郑哲和木槿两人在听到了郑晶若的呼救后便立刻赶了过来，一同赶来的还有大堂领班和两名侍者。领班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房门，几人冲进了屋内后，就看到陈凉正抱着郑晶若坐在床边，而少女正捂着脸在哭。
如果郑哲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条椅子腿，而是一把枪，恐怕一起明早能上报的惨案是在所难免了。
郑晶若哽咽着，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事情始末，郑哲却非但没有放下警惕，反而对陈凉越发怀疑起来。
大堂领班连连鞠躬致歉，表示愿意免除三人两天的房费作为补偿，同时吩咐那两名侍者赶紧再去收拾出一套房间，接着便下楼去报警。
“怪物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害虫还剩一只。”
“我以为你就算不跪在地上哭着感谢我，起码也得哭着感谢我，没想到你居然想我死，我真是太伤心了。”陈凉三两口便吃完了黑米糕，又从饭盒里掏出了那一笼蟹黄汤包，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郑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刚才能和这怪物同归于尽，我今晚睡觉做梦都能笑出……”
“哥！”蜷缩在被窝里的郑晶若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阿哲你少说两句吧。”木槿搂着郑晶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略有些责怪地看了郑哲一眼，“他好歹也是晶若的救命恩人。”
“是啊，我可是这小姑娘的救命恩人，不像某些人，拉着她往火坑里跳。”
“你什么意思？”郑哲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危险，“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你的舌头！”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吗？小少爷？你这记忆力我可不敢恭维啊。”陈凉瞥了一眼他说道。
“哥？”郑晶若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泪眼婆娑地望向了郑哲。
“我告诉你，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没有用。”郑哲指了指陈凉说道，“今天白天在火车上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想保护你，就得立刻带你离开川琴城，否则……你觉得我当时会听他的话吗？”
“看来你没有我期待的那么蠢嘛。”陈凉笑道。
“你应该期待些更合理的事，比如你明天早上出门被马车撞死。”
“抱歉啊，我一般睡到中午才醒，下午才出门……”
“够了！”木槿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两个才三岁吗？”
陈凉看着木槿笑了笑，不再多说，端起桌上的汤壶咕嘟咕嘟把那壶小银鱼粥喝了个底朝天。郑哲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盯了一晚上的成果就这么给糟蹋了，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为了妹妹起床后能喝上热的，他厨房楼上两边跑，冷了热、热了冷、冷了再热，来来回回好几趟。
“那谁！你叫什么名字？”
“陈凉。”
“你也别光顾着吃了，说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说的什么什么种，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个解释清楚了！”木槿柳眉微蹙，她性子本就急躁，在一旁看着两个大男人吵架吵半天就是不说正事，早就恨不得把这两人全都扔到楼下去。
为了不让皮口袋里的怪物体液流出，尸体被陈凉倒置在了墙角，怪物那小小的躯干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姿势。
它有着人类一样的四肢和关节，但是严重畸形，一只手只有三根手指，另外一只手却长着九根手指，指甲又厚又尖，指甲缝里满是干了的血块和脓块，两只脚的脚趾又细又长，趾间长着蜡黄色的角质膜，看上去就像是鸭子的蹼。
“这可不是什么‘玩意儿’。”陈凉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嘴角慢慢上扬，这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这是‘秽血种’，诞生于极致的黑暗与邪恶，散播着恐惧、混乱、战争和瘟疫，为生灵带来死亡，为世界带来毁灭，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是诸神为了惩罚凡人的贪欲而创造的怪物。”
窗子已经被砸破，湿冷的夜风肆无忌惮地涌进屋内，寒凉如水般抚摸着众人的皮肤，仿佛是想要带走一切残留的温度。
“你们即便没有亲眼见到过，也一定听长辈们提起过。那些出没在河流湖泊中的水鬼、栖息于荒弃坟场的活尸、穿梭在苍茫山林间的妖怪，等等等等……大多都是‘秽血种’。就拿这只来说吧，”陈凉走到墙角，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倒提起那具小小的怪物尸体，“它叫‘胎鬼’，就是‘秽血种’的一种。别看它这么小，它可是最危险的几种‘秽血种’之一。力量巨大、行动敏捷、生命力顽强，最为关键的是，它凶残嗜血并且极度狡诈，一般人只要被它盯上，基本绝无幸存的可能。城内最近发生的命案，恐怕大多都出自它的手笔。”
“这……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木槿不愿意去看那恶心的怪物尸体，别过了脸去，“这里可不是荒郊野外，这里可是川琴城，是首都。”
“不清楚，我这次也是为了调查此事才来川琴城的，‘胎鬼’极其罕见，即便是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了。”陈凉把胎鬼的尸体重新扔在了墙角。
“你刚才说‘秽血种’是神为了惩罚凡人的贪欲而创造的怪物？这是……神创造的？”
“怎么可能。”陈凉嗤笑一声，“我刚说着玩儿的，你是不是傻？这都信？！”
“那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郑哲强忍下想一拳挥上去的冲动，咬牙问道。
“胎鬼，胎鬼，顾名思义，当然是从子宫里来的。”
“子……子宫？！”
“就是孕妇，每一只胎鬼其实都是一个婴儿。”
三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这玩意儿，是人生下来的？！”木槿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虽然她和郑哲赶来时，怪物的脑袋已经爆了，没能看到它长什么样，可单凭那像是剥了皮的猴子般的躯体和那大片大片的溃烂皮肤，也足以让木槿完全不敢去想象它是怎么从孕妇肚子里出来的，这真是难以接受。
“应该不是，我不能确定。”陈凉的回答出乎三人的意料，“胎鬼诞生的方式不止一种，不过都和孕妇有关，即便是我，也只知道其中的两种而已……你们知道什么是死后分娩吗？”
“死后分娩？？”
陈凉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皮手套，将手套上的中指部分按凹下去，接着从饭盒里的黑米糕上撕下一团，塞进了凹槽里，“死后分娩算是一种很常见的孕妇尸体现象。孕妇死亡后，尸体会开始腐败，腐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尸体内就会聚集大量气体，变得膨胀起来。这个时候，孕妇体内的胎儿就会被尸体内的气压压出体外，就像这样。”
陈凉说完，嘴对着手套开始吹气，手套迅速胀大，凹下去的部分也重新凸起，那团黑米糕就被推了出来，落在了桌面上。
“我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吃黑米糕了。”木槿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面色不善地看着陈凉。
“你做了这么个恶心的演示，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郑哲问道。
“解释什么是死后分娩啊。”
“胎鬼就是这么诞生的？那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当然不是。”陈凉捡起那团落在了桌上的黑米糕塞进嘴里——这个动作让木槿的胃有些难受——慢条斯理地说道：“死后分娩，只是胎鬼最常见的一种诞生方式的一个必要环节。
想要让孕妇在死后生出胎鬼，首先得确保胎儿在孕妇死后会被闷死在肚子里，其次要让孕妇在死前感受到极度的痛苦，让孕妇在死前内心充满了绝望、憎恨、怨毒和不甘。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还是蛮难的，一般的做法是将孕妇慢慢地折磨致死，即便如此成功率也非常低，所以很多时候，施暴者还会当着孕妇的面，对她的家人做一些……”
“够了！”木槿听不下去了，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这些。”
郑晶若已经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甚至是郑哲，脸色也很不好看。
陈凉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不想听那我就不说吧。”
“你的意思是说……它是人造的？”
“不，我不知道，不能妄下结论。刚才说了，这只是胎鬼最常见的一种诞生方式。”陈凉摇了摇头，“也是最残忍、最灭绝人性的诞生方式。一旦有一只胎鬼以这种方式诞生，就意味着至少会出现一个丧心病狂的施暴者和一个受尽折磨的遇难者，还有一个胎死腹中的婴儿。”
“那它又为什么会袭击晶若？”郑哲面色不善地盯住陈凉，“你一定知道为什么吧？不然白天不会说那些话，晚上也不会跟过来。”
“你想问我事情，态度还这么咄咄逼人，是不是不太好？你不是拷问官，我更不是囚犯。”
陈凉嘴上说归说，不过并没有继续计较的意思。他望了望窗外，眯起眼睛看向了郑晶若，后者那精致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湛蓝的双眼中充满了不安。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缓慢，一字一句，诡异而危险：“因为啊，你妹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一股充满了绝望、憎恨、怨毒和不甘的香味，不仅仅是胎鬼，任何一只‘秽血种’，只要闻到这股味道，都会立刻变得像是一头被喂了两斤春药的公牛，哞哞乱叫着，疯狂地想要找她求欢……”
“闭嘴！你疯了吗？胡说八道什么！”郑哲本以为陈凉会好好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可没想到陈凉居然会当着两个姑娘的面，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粗鄙的言语！ 而在这个肮脏的玩笑里，女主角却偏偏还是他最心爱的妹妹！他额头上青筋直跳，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
“你不喜欢我的修辞手法吗？小少爷？”陈凉哈哈大笑，“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闭！嘴！”
“怎么，不敢想象自己妹妹落到喂了两斤春药的公牛胯下手里会发生什么事吗？你这当哥哥的，也未免太没胆了吧？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别说意淫，也轮不到什么公牛，恐怕我早就亲自上阵……”
“你这是在找死！下流胚子！！！”郑哲怒吼一声，三两步便从窗前冲到了陈凉面前，拳头狠狠地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黑影忽然从窗外闪了进来，趁着郑哲离开窗口前露出的空门，狂叫着扑向了坐在床上的郑晶若和木槿！
胎鬼，居然有两只？！！！！
怎么会有两只？！怎么会有两只？！刚才怎么会没有发现？！郑哲在心里疯狂地大吼！
这个时候再想回去拦截，却已经来不及了！
可此时此刻，后悔也没有用，郑哲只得用尽浑身气力，拼命一搏，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撞向那只胎鬼！！
“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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