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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离开大路后便钻进一条逼仄的小巷中，烂脸在前面带路，脚步很快，郑哲和木槿两人就慢得多，他们小小翼翼地躲避着地上随处可见的粪便和呕吐物，这条巷子简直就是一个露天厕所。
川琴城建城至今两百多年，附近这一片旧城区的建筑设施大多老旧不堪，很多地方还在使用一百多年前的古董蒸汽机，“哐哐哐哐”的噪音不绝于耳；道路规划也极其糟糕，到处都是仅能勉强容纳两人并排通行的阴暗小巷。
三人七弯八绕，终于绕到了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街道上，这条街隐藏在两排破旧民居之间，是典型的贫民窟。街道两边搭满了窝棚，使得能供人行走的空间变得十分有限，有的窝棚下堆放着一袋袋发黄的面粉和大米，有的窝棚下堆放着一堆堆生锈的零件和工业垃圾，更多的则是用来住人的地方。
整条街上的气氛颓丧冷清，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酸臭，像是臭袜子和臭鸡蛋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街上人少得可怜，大多衣衫褴褛、面色蜡黄、身材瘦小，活像是一只只披着衣服的脱毛狒狒，很难让人把他们和几乎是傲慢与偏见代名词的“川琴人”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而像郑哲和木槿这样穿着打扮的富家子弟，脚步还没有踏上这条街道的土地，便已经如同两块磁铁般，牢牢地吸引住了人们的目光。
郑哲目光锐利、昂首挺胸、脚步稳健，泰然自若地跟在烂脸身后。他身材算不上魁梧，但也十分高大健壮，走在这条街上就好似鹤立鸡群，自然而然就能打消很多肮脏贪婪的小心思。
而木槿就没他那么淡定了，一道道赤裸裸的目光纷纷停留在她身上，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少女想了想，快步走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轻轻挽住了郑哲的胳膊。
“害怕了吧？”郑哲低下头轻声调笑道。
“我会害怕？！别开玩笑了！我……我只是觉得太臭了！”
“臭你捂着鼻子啊，你挽着我是什么意思？你鼻子长胳膊上了？”
“我……我……你烦不烦！！”木槿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了了，另一只手一把掐在了郑哲腰上，“闭嘴！！”
“啊疼疼疼疼疼……我闭嘴！我闭嘴就是！！”郑哲耐受不住，只得告饶，胳膊却悄悄紧了紧，把木槿拉得更近了些。
烂脸在前面一言不发地走着，很快便在一间夹在两个大窝棚之间的简陋小窝棚前停下了脚步，那间小窝棚甚至连门都没有，门框——如果几根木条搭成的多边形也能算门框的话——上面挂着一条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厚重毛毯，权用来挡风遮雨。毛毯又脏又破，一块块补丁居然还是用老鼠皮打的。
烂脸走上前去，掀起了毛毯，撑出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间，让开位置，点点头，示意郑哲进去。
郑哲松开木槿，一马当先钻了进去。棚子内的墙角处摆着几张破破烂烂的老鼠皮，这是兄妹俩吃剩了之后留下来当做补丁用的；老鼠皮边上摆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痰盂，痰盂外面覆盖着一层黄黄的污垢；棚内另一边堆放着大量干茅草，茅草凌乱地散落一地；茅草堆上还有两条薄薄的毯子，毯子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除此之外，整个窝棚内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更别说是活人。
郑哲疑惑地回过头去，问道：“这里面没人啊？”
烂脸愣了愣，也跟着钻了进来，翻了翻茅草堆，又不死心地轻唤了两声，却一无所获。
郑哲可以确定，烂脸绝对没有骗他，这里的确是不久前还有人待过的样子，只是，人去哪儿了呢？烂脸的妹妹双腿残疾，又发着肺炎，没可能独自离开才对……那就是，有人带走了她？
他钻出了窝棚，环顾四周，发现有几个流浪汉正坐在路边，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这里，脸上挂着猥琐轻浮的笑，不禁眉头一皱。
“怎么了？”木槿察觉到出了问题，开口问道。
“人不见了，不在里面。”郑哲想了想，说道，“可能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我去问问。”
可就在他准备走上前去问那几个流浪汉时，烂脸从窝棚里冲了出来，茫然地四下搜寻，口中喃喃念叨着“小妹、小妹”，颤抖的语气中透着绝望和急迫。流浪汉中带头一人看他这番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又黑又黄的烂牙，拍着腿笑道：“烂脸啊烂脸，你小妹现在恐怕已经是头被剥光了毛的山羊，任人宰割啦！！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淫邪而肆无忌惮，
“你们……你们把我小妹怎么了？？我小妹在哪里？把她还给我！！还给我！！！”烂脸疯了一般冲上前去，一把拽住流浪汉的衣领。那流浪汉没有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烂脸居然会如此暴怒，被他那突然凑近的丑脸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反应过来，朝烂脸脸上狠狠啐了一口，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骂道：“什么垃圾玩意儿！你小妹又不是我抢走的，你问我要个卵子！！”
“还给我……还给我……把我小妹还给我！！！是谁把她带走了？把她带哪里去了？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烂脸捂着肚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可很快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眼泪鼻涕如泉水般涌出，喉咙里的颤抖逐渐演变成了无力的呜咽和悲鸣。
“告诉你？哈哈哈哈，我凭什么告诉你？”流浪汉伸出脚在他脸上踩了又踩，脸上露出了恶毒的笑，“这样吧，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把你这张恶心人的丑脸在地上磨掉，我就告诉你，你小妹去哪儿了，好不好？”
“磨……磨掉？”烂脸失神地问道。
“对，磨掉，就像是磨掉金表背上刻的名字那样，慢慢地在地上磨掉！！”流浪汉重重地踏了踏地面，狞笑道。
“磨掉……磨掉这张丑脸……磨掉就能告诉我小妹在哪……小妹……”
烂脸喃喃自语了片刻，下定决心，猛地把脸往地上按了下去！！
却被郑哲一把拉住！
“我说你是不是蠢？等你把脸慢慢磨掉，你小妹早就不知道被人糟蹋成什么样了！！滚开！！”他沉声说道，用力提起烂脸，把他往身后一推，向前欺近两步，居高临下地冷冷盯住了那个流浪汉。
“呦呵，您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啊！”流浪汉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不过嘴上却一点儿也没有服软的意思，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劝您，这事别管，要不然在这儿，一不小心受了点儿伤，或是被石头绊倒摔死了，可没人会负责！！更何况，您的这位女伴，身材看起来还真挺好啊！！”
周围几个明显是他同伴的人也站了起来，手里抄上了家伙，慢慢围了上来。
郑哲看了那流浪汉一会儿，忽然伸出左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提到了面前，右手从怀里快速抽出短刀，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便暴喝一声：“不想他死就别乱动！！！”
郑哲嗓音如雷，眼神冰冷而锋利，扫视一圈，生生逼得那流浪汉的同伴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街上不相干的人都躲得远远的。那被他提在手上的流浪汉脸色煞白，汗水从额头上流下，一声都不敢吭。短刀那磨得锃亮的锋刃已经切进了他的皮肤，渗出了血水，只要郑哲再稍稍用力，就能像杀鸡一样轻易地割开他的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