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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凉进门之后,就把墙角那把椅子拖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身体后仰,让椅子的前端撬起,漆黑的双眼幽暗深邃,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抹不易察觉的轻佻微笑,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言棠办公室内的陈设。
他身上穿着件墨绿色的羊毛衬衫,仍然披着昨天那条鼠灰色的斗篷。除了皮靴上沾着一点儿黄褐色的泥巴,从头到脚都干净得有些清冷,与其说是一位受聘对付秽血种的专家,不如说是一位准备参加酒会的富家少爷。
“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言棠起初也只是默默地看着陈凉,没有说话,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当他昨晚得知原来陈凉就是肃务司聘来的专家时,心里滋味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不敢说自己非常了解眼前坐着的这位……年轻人,但他相信,自己至少要比绝大多数认识陈凉的人了解得多:此人性格多变、喜怒无常,心思极难琢磨,手段神秘莫测,更重要的是……
陈凉说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您像是这么无聊的人。”言棠目光专注,语速慢而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更何况,我和您也没什么旧好叙。”
“真是冷淡啊,我们认识有八年,怎么就没什么旧好叙了?”陈凉伸出手来摸了把鼻子,挑起那两条优雅的眉毛,显得十分惊讶,“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你父亲的死才认识的,对吧?也就是说,我们也能算是生死之交……恩……让我想想啊……你父亲辛辛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丝绸铺子,被高墟商会强行收购——高墟商会伪造证据,陷害他偷税漏税,最后能卖——我记得你说估价是五万川琴元?最后能卖五万元的铺子居然被人只花了五千元就拿下,你父亲因此气得害了场急病,最后一病不起,死在了床上……是这样吧?我没记错吧?”
言棠动也没动,依旧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陈凉。
“哦对了!对了对了!我差点儿就忘了!”陈凉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一点儿也不像是忘了事情的样子,反而露出了一抹残忍的戏虐,“你父亲不仅给活活气死,而且还推开棺材,变成一只活尸从地里爬了出来。啧啧啧,我至今都忘不掉他那双快要腐化成水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死鱼一般;那充满脓液的眼眶里爬着几百只白乎乎的蛆虫——也许不仅仅是眼眶,脑子里可能都已经全是蛆了;鼻子肿得像是个猪鼻一样,混着污血和黄垢的鼻涕从鼻孔里流出,流进嘴里;而那张嘴,生前的健康牙齿脱落殆尽,牙龈变得乌黑,长出锋利、尖锐的新齿,就像是……狗的牙齿?犬牙交错,口水都快流到胸前了;他整个身子都已经浮肿得……”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您确实是个无聊透顶的人。”言棠慢慢地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地打断了他。
“你明知道对我而言,无聊或者不无聊,都是毫无意义的词汇。你这样说我,除了能稍稍浇灭一部分你内心的怒火之外,什么用也没有。”陈凉摆了摆手,意犹未尽地说道,“更何况,我话还没说完呢,等我说完了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街道上的人喧马嘶、混乱嘈杂,透过玻璃传进办公室内,听起来仿佛是无数苍蝇一起震动翅膀所发出的嗡鸣。
气氛愈发恐怖压抑,对峙中的两人,表情却一直没有多大变化,让人难以判断谁胜谁负。
然而,言棠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毫无胜算,因为他知道,陈凉是没有弱点的。
陈凉继续说道:“要我说,你父亲也真是蠢得可以,高墟商会也不是没开过合适的价格,当初老老实实把铺子卖了多好?固执、短视又愚蠢,结果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家人。若非如此,你的母亲、两个妹妹还有你的弟弟,都不至于死得那么惨——居然被你父亲活活咬死,然后吃掉了!你父亲——哦不,那是活尸,不是你父亲——那只活尸不停地吃,不停地吃,直到再也吃不下,于是一边吃一边吐,吐出来再继续吃,然后就这样,把他生前最心爱的妻子、女儿、儿子一口一口,全都嚼成了骨渣和肉糜……”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言棠的神色变化,好似一只玩弄着猎物的野猫,“你当时还是个小小的二级警督,在川琴城得知你父亲病重的消息便请了假,连夜往家里赶,可到家之后,打开家门却看到了这番景象……哎呀,真是太惨了,真是太惨了……如果不是我正巧路过把你救下,恐怕你也会被自己父亲变成的活尸吃掉……啊,说起来真是奇怪,怎么被我救了的人往往非但不感谢我,还把我当仇人一样看待呢?”
言棠右脸肌肉忽然跳了一下,这一细小的神态变化宣告陈凉才是这场对峙的最后赢家。他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抬起头来,表情虽已再度归于平静,脸上皱纹却似乎更深了,两鬓华发也似乎更白了:“我不想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您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样折磨我,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找你叙旧的。”陈凉嘿嘿冷笑一声,特别强调了“叙旧”这两个字。他干脆把双脚搭在了言棠的办公桌上,屁股下的椅子几乎和地面成直角,毫无防备地仰着脑袋,眼光漫无目的地在天花板上游荡,“而且,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吗?越是会忍耐的人,就越是让人想折磨他;越是折磨一个人,就越是想要继续折磨下去。而折磨他人,更是人类的本能。何况呢,我觉得就你的所作所为而言,别说这样在言语上折磨你,就是把你关在地牢里用油煎上一万遍,似乎都不为过吧?”
随着陈凉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言棠终于勃然变色,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凉的眼睛,冷冷问道:“看来您已经知道了……不过我很好奇,您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您又知道了多少?!”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可就是想要知道的,我还不知道。”陈凉终于坐直了身子,两条椅子腿落地,敲出一声闷响,“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看言棠眼神闪烁不定,嗤笑一声,补充道,“别紧张,虽说你引狼入室、通敌卖国,不过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无论是死一个人、还是一百个人、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人;无论这些人是死在我面前、还是死在我脚边、还是死在我手上,对我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我可没有闲工夫去关心“生命”这种卑贱又廉价的玩意儿。”
陈凉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很好奇你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八年了,你都没有屈服于它的意志,明明它已经把甜美的复仇摆在你唾手可得的地方,你却三番五次地拒绝。凡人的力量有限,你并非不清楚这一点,可仍然坚持做一个凡人。现在就连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言棠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重新坐下,缓缓说道:“如果您是想问现在沽鸦在哪里,那我真的不知道。”
陈凉哈哈大笑:“恩,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问你这个的。”
言棠等待着他的下文。
“昨天晚上被我解决的那两只秽血种,我本以为是胎鬼,后来发现并不是,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变种胎鬼。两只肚子上的脐带都被剪得很干净,肚脐上的切口平滑整齐;头骨的形状和人类婴儿不一样,更扁更长,后脑勺上还有缝合的痕迹;满嘴牙齿都变成了尖牙——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上下颚的犬齿却长得不合比例;前肢的关节、肌肉都有些灵活的不太正常,力气也几乎和后肢一样大……”
“所以呢?”
“所以,综上所述,昨天晚上的那两只胎鬼,是人工制造的……而且,应该是用猩猩的胎儿制造的。”陈凉冷笑一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秽血种只能由人类变成才对。”
言堂说道:“那就是您看错了吧。”
“这个更不可能。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才能用动物的胎儿制造胎鬼,说不定还能借此得到一些关于沽鸦下落的情报。”他忽然站了起来,凑近了言棠的耳朵,低声说道:“而我确信,你知道这个人在哪里,没错吧?告诉我,我就不插手你的小秘密,否则……”
言棠缓缓闭上了眼睛:“……您保证?”
“当然,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我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