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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郑晶若身后的，是那个马车夫，他一手举着把老式燧发枪，另外一只手握着把马刀，在看到烂脸的瞬间，便伸直手臂，举起手枪瞄准了他，可紧接着就发现郑哲所提防的并非是烂脸，而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怪物！
马车夫被眼前这番极度血腥的景象震住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经历，愣了一下，才把手枪重新对准胎鬼，略微有些颤抖地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在头顶密布的排烟管道间激起低沉回音，一大团白烟带着橘红色的火花从枪管中爆出！
子弹打中胎鬼的脑袋，可“铛——”的一声，居然被那坚硬的头骨给弹开了！只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坑。胎鬼被打得头晕转向，但很快便回过神，吃痛后暴怒地冲着马车夫狂吼，粘稠的血色唾液甩落一地！可它却始终没有冲上来，或者说，没敢冲上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马车夫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之前在街上大骂烂脸时，那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沙哑，虽说是老式燧发枪，可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骨头能把子弹给挡住的生物！！
而郑哲却没有回答车夫，他回头看了看郑晶若，又看了看正死死盯着她的胎鬼。
胎鬼的身体伏在地面上，背部弓起，后蹄不安地在乱蹬着，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叫——郑哲能够感受到它的恐惧，和刚才那残忍嗜杀的慑人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胎鬼就像是一条看见了狮子的土狗，呲牙咧嘴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战栗！
这是一种弱者在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恐慌。
烂脸终于得以抱起他那浑身浴血的小妹，他脱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残破外套罩住了她，紧紧地把她搂在了怀里。郑哲这才发现，烂脸上身除了那件外套，什么也没穿，和他那丑陋恶心的脸相比，他整个上半身则显得十分干净，虽然小麦色的皮肤上还留有几道结痂的伤口，但总体还算健康。
烂脸的小妹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终于咳出一口混着血的浓痰，之后气息顿时衰弱下去，不过最后还是保持着清醒，呼吸还算有力，咳嗽也停下了，烂脸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
“哥！”郑晶若在看到了那只胎鬼之后，脸色便有些发白，她试图通过深呼吸平缓心情，可却吸入了一口满是烟尘和血腥味的空气，被呛得忍不住也咳嗽起来。
“你怎么来了？”严峻的形势随着金发少女的到来顷刻间逆转，郑哲也长呼了一口浊气，松开一只握着短刀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那块布料立刻被汗水浸湿。
“我看你们两个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便……便来找你们……”郑晶若看到郑哲微微皱起了眉头，立马指了指那马车夫说道，“有邓伯保护我，没关系的，哥！一路上都没有……没怎么被刁难……”
马车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之前他说喊他老邓就好，可这个大小姐始终坚持喊他邓伯。
郑哲冲他点点头，目光移到了妹妹脖子上挂着的那根神秘项链上，想起之前吃早饭时陈凉说的话，把手伸了过去：“晶若，把你脖子上的项链给我一下。”
他心知肚明，眼下情况突变，就是这根项链起到了作用。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承认，虽然陈凉可能也根本没那个意思，但从昨天到今天，这已经是后者第三次救了他。
可这样下去不行，虽然暂时得救，可他绝对不可能放着晶若留下来压制胎鬼，自己却跟着木槿先逃命。只有把项链拿过来，自己留在这里断后，让她们两个先走，这样郑哲才能放心。
郑晶若被那胎鬼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犹豫了片刻，想要开口询问，可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乖乖地走上前去。少女手伸到了脖子后面，正准备解下项链，突然，一道尖利的口哨声从头顶上传来，口哨声以一种诡异的调子萦绕着，婉转凄冷，让人听着忍不住浑身发寒。
胎鬼再度从地上弹了起来，跳上不远处的一根排烟管道，接着在交错的粗大管道之间来回腾跃，很快便登上了一栋破旧民居的楼顶！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攀上胎鬼那长着犄角的脑袋，轻柔地在那被子弹打出的创口边抚摸着。
口哨声并没有停下。
胎鬼抬起脑袋，蹭了蹭那只手，低吼了两声，有些倦怠地蜷缩在了地上，那双暴突的双眼也渐渐合上，最终它完全陷入了沉睡之中。那只手挪到了胎鬼的脖子上，将它提起，装进了一个黑色大口袋里。
来人身披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连帽罩衫，站在楼顶边缘俯瞰着这里，他背对天空，众人都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清他身体的轮廓，好似投射在天幕上的剪影。
马车夫立刻丢下马刀，从腰间挂着的小皮带里掏出纸包弹药，努力地稳定着自己的手，将纸包咬开，把火药从枪口倒进去，再把纸包底部的子弹塞进枪口，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通条开始捅，可还没有等他完成这一动作，站在楼顶上的那人便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新式转轮手枪，枪口对准了他……
马车夫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对死亡的恐惧像是一柄巨大的锤子，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在心脏上！！！
“不要！！！”
还没等郑哲有所反应，郑晶若已经尖叫着冲了上去，扑在马车夫的身上，将他扑倒在地！！那一头金色的秀发在空中迎风飘散，宛若一匹金丝织成的丝绸……
那人手上的枪挪了挪位置，再度牢牢地锁定了马车夫，或者说，锁定了扑倒他后，又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的郑晶若。
少女的头发被地上的灰尘弄脏，脸上也沾上了些烟灰和泥巴，稍稍遮住了褪去血色后的苍白，她嘴唇颤抖着，目光却义无反顾的坚定！
可预料之中的枪声却并没有响起。
那人始终沉默着，宛如一个幽灵。
最后，他终于收起了枪，扛起那个装有胎鬼的大口袋，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郑晶若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瘫软，她跪倒在地，低下头去，捂着嘴巴，颤抖着呜咽起来。
马车夫呆呆地坐在她身后望着她，那把燧发枪摔落在地上，火药和子弹都已经散出了枪口。
烂脸抱着他小妹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郑晶若。
郑哲终于松了口气，他嘴里像是三天没有喝过水一般干渴，摸了把额头，满手的汗。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缓缓地走到已经脱力靠在墙上的木槿身边，将她搀扶起来，搀着她来到郑晶若身边，眼里闪过一抹心痛、哀伤和侥幸，沙哑着说道：“晶若，起来，我们回去了。”
劫后余生并没有让众人感到欢呼雀跃，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和恐怖，大起大落，深深地刺激了他们的神经，气氛忧郁而沉重。
牛狗子兄弟三人的尸体散落在被烟尘和泥土所污染的血泊之中，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多看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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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刚才您为什么不开枪杀了那女孩？杀光……杀光他们……”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可言辞的内容却令人悚然。
扛着黑色口袋走在前面的女人沉默着，没有回答她。
“他们……他们看到了这孩子……杀光……杀光他们……要杀光他们……！！把他们的尸体剖开……喝干他们的血！！”
“反正到了明天晚上，所有人都得死，让他们多活一天罢了。”那女人终于开口说道，她的声音缓慢而凄冷。
“我……我实在搞不懂姐姐您在想什么！！”少女吼了起来，狠狠地一跺脚，已经快要气得发疯，她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大拇指的指甲被她咬得翻开，指甲缝里渗出了殷红的血，“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毁容的哥哥和他瘸腿的妹妹！！那两滴逃出去的源血！！好不容易！！”她一口咬断指甲，一双杏眼变得通红，“更何况……更何况那栀溪女孩……她还带着狮鹫的骸骨！！！”
“那又如何。”
“狮鹫……那是……那是我们的克星……”
“所以呢？”
“姐姐您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万一，即便只有万一的可能，因为她，因为那块骨头，导致明晚的计划有所闪失，我看您怎么对西塞特罗大人交代！！”少女已经接近疯狂，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她们行走在一条幽暗的地下密道之中，油灯散发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妹妹，我亲爱的妹妹，你刚才说我要对谁交代？”
女人没有停下脚步，嗓音一如往常般漠然，可走在她身后的少女却感到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好似有一把无形的利剑抵住了她的喉咙。
“妹妹，你要记住，我们是帝国的臣民，我们效忠的是皇帝陛下。更何况，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少女听到这话之后，吓得牙齿都开始打颤，双腿发软，于是不再多言，低下头去，默默地跟了上去。
而女人似乎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定然会觉得十分困惑和惊讶，因为那是一副混杂着思念、迷茫、憧憬以及憎恨的混乱表情。
……爱美尼亚……爱美尼亚·科尔涅乌斯……
PS：第一个真正的栀溪人出现了！笔者自己也好激动的说！！！>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