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棠翻了翻摊在面前的卷宗，沉声问道：“肃务司的人怎么说？有结果没？”
“他们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秽……秽血种’。”白思远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读到，“昨天夜里的明心街一案和前天夜里南山区的一起命案、九月上旬的十二起命案，共计十四起命案，全部系属同一‘秽血种’所为。遇害人数共计……一百七十二人。”
“继续。”
“肃务司……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白思远顿了顿说道。
“肃务司也没办法？什么意思？”
“他们说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次出现的‘秽血种’行踪非常隐秘，行凶手段极为残忍，遇害者往往尸体遭到严重破坏，很多甚至连性别、年龄都无法分辨。”
言棠的办公室内点着好几盏石汽灯，光线充足，宽敞明亮，可即便如此，白思远依旧感到自己被冰冷的黑暗所包围着，手心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他根本就不会知道秽血种这种东西的存在……
“为了捕杀这只‘秽血种’，肃务司折损了不少好手，可仍然一无所获。他们已经邀请了几位专家前来首都协助解决这一事件，但具体是哪几位专家，什么时候才能来，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说这是机密，不方便透露。”
言棠沉思了片刻，问道：“就这么多？”
“暂时就这么多。”
“恩，辛苦你了。去忙你的吧。”
“局长哪里的话，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消息。”白思远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局长，我有些疑问……”
“问。”
“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不归我们管了，您为什么……”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毕竟案子是我们发现的。”言棠继续翻看起了面前的卷宗，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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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夜晚似乎来得更晚些，月亮已经挂上枝头，喧嚣却才刚刚开始。
闹市区人声鼎沸，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们站在路灯下招蜂引蝶；不远处是早已和她们混熟了的小贩，一边叫卖着摊铺上的廉价商品，一边肆无忌惮地开着不知廉耻的玩笑；醉汉们因为各种各样无聊的理由笑得前仰后合、吵得面红耳赤，一不留神，兜里的钱包就会被路过的邋遢孩子悄悄顺走。
不过，手里稍微有几个铜子的人可就不会在这种地方鬼混。在远离闹市区的地方，歌剧院和舞厅才是夜生活的统治者。似乎每一个能够把自己打扮得体的男性都乐于在这里挥洒自己的血汗钱——原因自然就是那些能够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得体”的女性。总而言之，这里和闹市区不一样，这里是属于音乐和呓语的领域……
……可即便如此，也足以吵得郑晶若睡不着觉。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家旅店的环境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毕竟是整个川琴城最好的旅店。
郑晶若睡不着觉，主要是因为……她睡得太早。
下午三人抵达旅店、整理好行李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天黑才醒。
对于一路上发生的种种糟心事，从未出过远门的郑晶若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六天前在南秦上船的时候，事情还没有这么糟。在船上有单人舱房，偶尔去甲板上透透气，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倒也能理解。可自从下午抵达川琴港后，麻烦就一刻都没停过。
虽然在南秦时就对首都人民格外歧视栀溪人这一点有所耳闻，可三人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检查证件和行李时，警察对她格外照顾，反复盘问身份和籍贯。在火车上被可疑人物骚扰，下了火车后，郑哲想叫一辆马车来旅店，结果车夫们大多以郑晶若是栀溪人为由拒绝了，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还是因为多付了近三倍的车钱。而从火车站到旅店的一路上，马车夫更是毫不掩饰他对郑晶若容貌的兴趣，郑哲几次出言提醒，那人却充耳不闻，气得他恨不得把那辆车给炸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身心俱疲。
“咚咚咚！”
敲门声轻轻响起，郑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晶若？醒了吗？”
“恩，醒着呢。”郑晶若翻身下床，小跑到门前拉开了门栓，“哥，都这么晚了，你找我干嘛？”
“什么这么晚了，这才九点不到。”郑哲笑道，“一直睡到现在才起？我刚才来敲了好几次门，你都不应。”
“……路上有点儿累了……就……”
“恩，是累了。”郑哲很清楚自己妹妹的性子，点点头，也不多说，把手上拎着的大饭盒递了过去，“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和木槿买了点儿吃的回来，别饿着了。”
“啊！谢谢哥……”
“谢谢木槿吧。”郑哲笑了，“那家伙明明刚吃过晚饭，硬说自己嘴馋了要去吃东西，拉着我去买了一堆回来，结果都是你爱吃的。我跟她说了好几遍，让厨房做点就好了，没有必要去街上买，毕竟最近比较乱，她就是不听。”
“……那我明天会谢谢木槿姐姐的~”郑晶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当然能猜到木槿为什么硬要买她爱吃的回来，自己心情不好，两人其实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那我也不扰你了，吃完了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去联合大学参观，你可别无精打采，丢了你老哥的脸啊！”郑哲看到妹妹悄悄低下了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好歹是联合大学，那里的人做事情有分寸得多。”
“恩……”
关上房门，郑晶若点亮桌上的石汽灯，坐在桌前打开了饭盒。
饭盒里摆着两块红豆蒸糕、两块黑米糕、四只川琴草饼和一笼蟹黄汤包，饭盒边上的汤壶里盛着满满一壶小银鱼粥，还往外冒着热气，看起来清爽可口，美味诱人。
郑晶若用力地揉着眼睛，揉了好久，期许着能把眼泪堵在泪腺里。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现在哭了的话，明天脸就会肿，脸肿了的话，陪哥哥去大学参观肯定要被人笑死。
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滴在了饭盒里。
“咚。”
一声闷响从窗帘后传来，听上去就像是有人把手里的面团狠狠地砸到了墙上。
郑晶若被吓了一跳，她盖上饭盒，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
“咚。”
就在她准备拉开窗帘一探究竟时，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就在她的面前，凑近了还能听到像是有什么湿滑的物体在摩擦玻璃的声音。这下郑晶若已经可以确认，有什么东西正扒在窗外。
莫名的恐惧驱使着她后退了两步，她一直退到了房间门口，想想还是忍住了去喊郑哲来的冲动，从墙角抄起一把雨伞，慢慢地靠近了窗户。
闷响声已经停止，摩擦玻璃的声音还在继续，郑晶若鼓足了勇气，“唰！”的一声，一把拉开了窗帘！
一只血红血红的眼睛正紧贴着玻璃，死死地盯住了她。
眼前的景象吓得郑晶若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啊！！！！！”
尖叫声响彻整栋旅店！！！
扒在窗户上的怪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患有麻风病的婴儿，浑身溃烂，脓液和血水从大大小小的伤口处往外涌着，那两只畸形的手像是吸盘一样牢牢地吸在窗户上，尖尖的黄色指甲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椭圆形的脑袋紧紧地贴着玻璃，奋力地想要从窗户缝里往里挤，粘稠的口水从扭曲的大嘴里往外滴落。它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郑晶若，仿佛是在盯着一道诱人鲜美的菜品。
少女被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四肢都在不自觉地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房门口跑去，可就在此时，那趴在窗户上的怪物终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宛若婴儿啼哭般的怪叫，狠狠地撞破了玻璃，钻进了屋子，朝着她猛扑过来。
情急之下，郑晶若一把拉开了手中的雨伞，堪堪挡住了怪物的攻击。
“来人！！来人啊！！救命！救我！！！”
那怪物疯狂地叫着，三两下便将伞面撕了个粉碎。少女尖叫着挥舞着残破的伞，凌乱的伞骨有几根刺进了怪物的皮肤，可却根本阻止不了它，它那双丑陋诡异的双眼中充斥着嗜血和残忍，以及猎物终于得手后的兴奋和满足。它狂暴地折断了郑晶若手中的伞，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的喉咙地狠狠咬了下去！
“啊——！！！！”
“——咔擦。”
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预想之内的疼痛和死亡没有降临，少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怪物那丑陋恶心的脸孔就在眼前，嘴里口水滴到了她的脸上。
然而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捏断了它的脖子。
那怪物即便被捏断了脖子也没有死去，而是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只大手。
大手的主人提起怪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筒，狠狠插进了它的脑袋，将针筒内的暗红色液体全部推了进去。那椭圆形的脑袋瞬间从红色变成了紫色，一点点地胀大起来，怪物也随之发出了极为凄厉刺耳的嚎叫，四肢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那人又掏出了一只厚实的黑色皮口袋，套住了怪物那不断膨胀的脑袋，束紧口子。片刻后，郑晶若便听到“嘭”的一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随即弥漫在了空气当中。
“晚上好，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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