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丰可观端着五彩缤纷的冷饮走到她身边前，王小元都认为这个黄昏是她近几个月来最愉快最放松的一段时光。
许多人都记得5月12日下午永兴岛的华为唐人中心里，出现过一个天使模样的少女。她流连在服装店、书店、游戏厅等众多人流密集的地方，黑色秀发下面两颗明亮的眸子始终闪着好奇的光芒，好像第一次来到繁荣的大城市一样。
如果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不，这么讲并不确切，如果他们能够将她与那个他们耳熟能详的人物对上号，那对于她所做出的种种奇怪举动——比如无视收银台服务员的提醒直接将商品带出店铺，或者对一个抓娃娃机产生无限的兴趣以至于花光了同学兜里所有零钱换成游戏币，一直用到她抓住一只黑猫公仔并高兴地抱着它转圈为止——他们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因为此时此刻这名少女认为全宇宙的奥秘都不及这座商场的一半有趣。
然而这位天使模样的少女并不知道，当她流连忘返之时，整个南海的情报监视网络都在监视着她，其中包括混进商场内一直跟踪着她的十几名海外旅特工，以及两台“蛛3侦型”无人侦察机甲。
商场的外置电梯正从四楼缓缓下降。电梯里一名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三楼的冷饮店，在一个靠窗的桌位上，那天使正微笑着和她的同学们聊天。妇女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脸上的皱纹里充满阴险。
她用途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捏墨镜镜腿，镜片内侧即刻出现许多小型数据框，依次将几名少女的脸庞分析了个遍，最终停留在天使身旁的白发少女身上，图像拉近定格，“匹配成功”四个字浮现在镜片上。
“叮”一楼到了。
“Bingo。”她低声说着，转身走出电梯。走进了最近的卫生间，反锁上隔间的门。
她从坤包中取出一把冷钢折叠刀，将刀尖对准喉咙，轻轻捅进去，顺着人体轴线划下，将皮肤连同那件华贵的大衣一同割开。像蜕皮的蛇一样，一名顶着鲜红头发的妙龄女郎从那幅画皮里蜕壳而出。女郎解开黑色紧身衣衣领的拉链，一只手拽住头发，将那张满是皱纹的妇女面皮整个摘下，扔进马桶，那面皮遇水即化，不一会只有假发浮在水面上。
她看了看马桶两侧那具已然没有用处的皮肤，又抬头观察隔间天花板上孤零零的消防报警器，依旧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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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饮店里，那个天使——王小元怀里抱着刚刚好不容易抓来的黑猫公仔，正看着一个独自玩耍的小男孩发呆，以至于丰可观把芭菲递到她面前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小男孩年龄四五岁左右，一个人站在冷饮店大开的玻璃门门口，面对门外的空气张牙舞爪，模仿电视里的功夫明星，一招一式让人忍俊不禁。
“王同学？王同学？”丰可观轻声唤她，她旁边，张天鹭突然暗示其他几名女生不要出声。她们憋着笑，静静地看着王小元，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回过神来。
“王同学！”丰可观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王小元这才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啊？”过了好几秒，她嘴里才蹦出一个字，脸上依旧一副呆滞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女生笑得前仰后合，连坐在她对面的艾辛都用手捂着嘴，窃窃暗笑。
“你的冷饮。”丰可观说，说着把托盘上最后一杯芭菲递到她面前。
“抱歉，我没注意到。”王小元接过她的芭菲，羞愧地低下头。
“没办法，你就是存在感低。”张天鹭对着丰可观说。
“解说得真到位，我马上就要感谢你了。”丰可观站在一旁说，脸颊流下一滴尴尬的汗水。
“原来你在这打工啊？学校不是不让打工吗？”李梵笑着问他。
“偷着打呗，我想换个手机来着。”他回答道。
“胆儿真大，也不怕撞着老李。”林风用叉子插起一块菠萝放进嘴里，嘟囔着评论。
“艾辛，”张天鹭问桌子对面的艾辛，“你们住一起吗？”
“小元她，”艾辛立刻猜出她问这话的动机，“平时也这样，呆呆的。”
听到这句话，王小元的脸更红了。
“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啊？”为了不让她更为难，艾辛转头问丰可观。
“我得八点下班了，跟超市员工的制度走，”丰可观用制服围裙的一角擦了擦手说，“你们甭等我。”
“啊，那你先忙去吧，”张天鹭连忙说，“回去路上小心啊。”
“嗯，还想要什么就去前台找我，这个点儿人多。”丰可观说完转身离开了她们的餐桌。
他走后，艾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问张天鹭：“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
“啊，算是吧，”张天鹭一怔，随即摆着手解释，“其实也没有很长时间。”
“他不是你义弟嘛？”李梵在一旁抢白道。
“哪呀别瞎说，那都是小时候闹着玩的，我可不想认他当弟弟，麻烦死了。”
“义弟？”王小元抬起头，对这个新名词表示不解，“是什么意思？”
“义弟啊，”李梵故作神秘地说，“就是看谁顺眼就把他认来当弟弟，等时机成熟了，就——”话没说到一半，她突然觉得小腿一阵酸痛，“哎呦你踢我干嘛，我这给人解释的好好的。”
“吃东西也堵不上你那张嘴。”张天鹭生气地说，说完突然转过头看已经走到前台开始工作的丰可观，确保刚才的谈话没被他听到。
艾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想对义弟这个话题发表些看法，却被店门口的什么东西吸引到，表情慢慢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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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插进来。”顶着机械头颅的老者——HERMS已然平躺在手术台一般冰冷的金属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下错综复杂的电线网，平静地说。
黑色戴着淡蓝色医用口罩，整理好手上的乳胶手套，拿起那个冒着寒光的金属插针。他眯起双眼，冲着床上的老头微微笑道：“准备好了？”
“这个国家有句话，”HERMS依旧看着天花板，咧开嘴，露出银色金属包裹的仿生牙齿，用标准的中文说道，“叫‘时刻准备着’。”
“您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黑色感叹道，说着将插针伸向床下，对准插槽，用力插进了HERMS的后脑勺。
瞬间，他的整个身体像受到刺激的蛇背一样拱起，伴随着无规律的震动，四周那六个黑色盒子上的指示灯都亮起来，会议室里响起了嘈杂而让人不安的电子忙音。
他大张着嘴，嘴里鲜红的舌头在疯狂扭动，两颗突出的人造眼球也滴溜溜地乱转着，似乎极其痛苦。就在怪异的抖动快要达到极值时，一切戛然而止。
HERMS慢慢闭上嘴，但喉咙里却发出一个复杂的声音，好像许多无生气的网络客户端智能服务声音重叠在一起，有英语、汉语甚至还有西班牙语。
“——访问DNS域名解析服务错误——”在众多语言发出的声音中，黑色明显听到了这句话，他舒了口气，掏出手机。
“南，这里是傀儡机，”他对着手机说道，“可以攻击目标了。”
“收到，”电话那头，冰冷的女性声线说道，“执行计划第一步，开始攻击域内指定智能硬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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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上海防路，左侧南中国海的波涛拍打在礁石上，金色的浪碎成无数瓣，被海风带走，吹进车厢里，车厢里充满海的气息。
“别抽烟了，”赵明洋突然说，“你正在长身体。”
蒋柒心里一惊，此刻香烟和打火机就藏在书包夹层里。她认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看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
赵明洋瞥了一眼她的裙子下摆，淡然地说：“烟灰擦拭过后，会留下黑白相间的带状痕迹。”
“没抽多少。”蒋柒咽下一口唾沫，赌气道。
“七七，我跟你妈妈——”沉默良久，赵明洋开口说道，“我们不是——”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蒋柒将头撇向一边，故作坚强地说。说完却后悔了，对于赵明洋，她打心底里讨厌不起来，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给妈妈带来快乐和稳定的生活的男人。此刻她讨厌的不是父母，而是婚姻本身。
赵明洋听到她这么说，只好用舌尖舔舔干涩的嘴唇，沉默不语了。
随着车流，他们朝着商业区的方向驶去。除了父女之间暂时的冷战使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行驶的过程依旧让人心旷神怡。傍晚十分，城市的高楼群亮起璀璨灯光，从道路一侧看过去，夕阳昏沉地靠在海天交界处，前方汽车的尾灯发着懒散的红光。
“会开车吗那人。”赵明洋看着前方的路况，开口道。
“嗯？”蒋柒听到他的话，向前方看去。
前面不远处，一辆淡蓝色比亚迪牌电动轿车正以极慢的速度，蹭着右侧道路护墙行驶，车身漆面和低矮的水泥路墙相互摩擦，火花四射。
“睡着了吧司机？”蒋柒疑惑地说。
“啧，”赵明洋嘴里发出不满的声音，右手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汽车就不应该搞什么自动驾驶。”
“你干嘛？”蒋柒问道。
“给交通队打电话，太危险了。”他说着，刚把手机举到耳边。
“爸！转弯！”蒋柒看着前面，突然大叫一声。
瞬间，前方比亚迪轿车调转车头，突然加速冲向路中心，它后面一辆小面包车向右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撞在它后屁股上。碎片四下纷飞，剧烈的冲击力直接把比亚迪轿车弹向对侧车道。碰撞声震耳欲聋。
对面驶来的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急忙向左掉头，车身失去重心，庞大的身躯倾斜过来，马上就要倒在路上。所有正在行驶的车辆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慌忙躲避。
“操！”赵明洋急打方向盘，闪过飞溅来的汽车碎片。
货车上的集装箱发出令人绝望的吱呀声，迅速甩离拖车底盘，重重地砸在路面上，强大的惯性驱使它向前滑行了好几米，迎面撞上三五辆轿车，
“低头！”赵明洋冲女儿喊着，猛踩刹车。
蒋柒只感觉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扑面而来，震得她耳膜发痒，嘴里像是有沙子一样苦涩不堪。等她从座位上挺起身来时，路面的情况已经与刚才闲适悠然的下班场景相去甚远了。
大货车横躺在马路中间，像死去鲸鱼的尸体一般，它前后横七竖八地堆砌着许多因此追尾的轿车，塑料碎片和钢化玻璃渣撒得满世界都是，翘起的引擎盖里冒出灰白色浓烟，酷似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巷尾。
一米。
集装箱一角与他们只差了一米不到的距离。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蒋柒看着滚滚浓烟，发现自己已经哭出来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凌乱的头发下面，睫毛上上全是泪水。
“没事吧闺女。”赵明洋把她的头搂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说。
“没——咳——”她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用力咳嗽两声后，她缓缓说道，“没事。”
“赵队长！”车里的无线电通讯器噼里啪啦响起来，一个急促的男声呼叫道，“赵明洋，赵明洋。”
对讲机里的声音异常急切，可是他依旧没有放开女儿。
“我没事了，爸爸，”蒋柒轻轻拍着他的胳膊，“你接吧。”
“行吗？”他说。
“嗯。”
他慢慢放开她，再次确认她身体没有大碍后，拿起对讲机话筒。
“请讲。”
“我是新北京路派出所，请立刻到新北033号华为唐人广场。”
“怎么回事啊！”他不禁叹了口气，连警车自带的警用呼叫网络设备都不用，直接用对讲机喊他，这情况自从调到西沙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唐人广场什么情况？”他摁着对讲机说。
“疑似发生劫持事件。”不一会对讲机里传出十分不清晰的回话声。
“干！”他一把将对讲机话筒扔向一边，看着前面犹如战后现场的装车场景，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烦躁之火。
“这他妈要我怎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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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小男孩捂着自己的手，站在冷饮店门口的厅里，对着母亲哇哇大哭。
“怎么了宝宝？”母亲蹲下来问道，“不哭不哭，告诉妈妈怎么了。”
“妈妈我手疼~”小男孩一边抽泣着一边含混不清地哭诉，捂着自己红肿的小手。
“哎呀这是怎么弄的啊！好端端的，怎么手肿了？”她看着自己孩子的手，心急地说。
“快闪开！”突然角落里响起一个女声，下一秒，母亲发现她和儿子都腾空飞了起来，直线撞在右后方一个沙发座里。砰地一声，一把实心尖锤凭空出现，砸在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大理石地砖被锤尖砸成一堆齑粉，升起呛人的烟雾。店里所有人都被吓得屏住呼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母亲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面前单膝跪着一名穿校服的白发少女，她眨着赤红色双眼，把小男孩往身前一推。
“从侧门，快走！”她低声说。话音未落，她身后响起了顾客们慌张的尖叫声。
白发少女转过头，机械蜘蛛像是退却一层薄纱，凭空显现出身躯。
涂着黑色漆面的金属躯体挺起身来，六只被合金钢板包裹的行动副肢像手指一样牢牢抓在地面上，三个红外摄像头上下震动着，冒出阴森的红光，似乎在对她说：“我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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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上班之后我也不指望有人看了，更新也不固定了，写肯定是要继续写下去的，什么时候更新就说不准了。另外以后不同段落使用横线分割，不然不太好显示。
开头曲：汉斯季默——Rush电影原声带-纽博格林
结束曲：英国新浪潮重金属Motorhead——Evil Ey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