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十三面露赫然,“大师兄并非刻意隐瞒你们。他也有许多不得已的顾虑。再说您和付少侠武功高强,山中环境变化无穷……”
要是若少朴一行趁机跑路,吴双估计能气死,防不胜防之下,行事难免失了端正大气,除了发号施令外,其余细节能瞒都瞒了严实。
其实这几天形影不离,先有裘先梓为大家疗伤,后有若少朴有意无意的相助,吴十三几个千机门弟子,对若少朴一行人并没有多少恶感。
人心真是这世上最微妙的东西。
吴十三不过是个半大少年,本能的向往强者,加之单独和若少朴相处了一天一夜,心防已弱,此刻对上若少朴似笑非笑的神色,鬼使神差的坦白从宽了,“其实头三天大家兜来兜去总会绕弯,并非是不熟悉山中环境造成的。而是因为阵法会变。”
敢情不是裘先梓这个路痴拉低全员方向感,而是燕阕阵主阵和小阵之间另有机关。
以这几天的闯阵经验分析,但凡小阵法被触发满八道机关,阵脚就会变化,而阵脚变化满八次,主阵的阵眼也会产生变化,主阵有八个阵眼,以此类推,数据一列,当真瞬息万变。
吴十三说到此处又是不耻又是郁闷,“燕阕阵脱不开八卦阵的基调,这也是寻常机关、布置阵法的基本要数。不过我们千机门机关走的是正统,这燕山老道却在燕阕阵中加了许多旁门左道的机关术。真是用心险恶。”
千机门全员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并且感受到了来自燕山老道的满满恶意。
若少朴却一脸冷漠:技不如人也不能人身攻击啊少年!
他抬头看了眼日暮渐沉的天空,扬声道:“就地休息。”
吴十三打响蓝色烟火报平安,片刻后,半空中接连升起三道蓝烟,另外三路人马相继回应。
邢常安拖着被他虐得失血过多的护院,正准备奔向若少朴歇脚处,就听咯咯咯一阵怪响,只见跑得正欢的灰毛秃驴撒开驴蹄,一蹄子踏入一处不起眼的茂密草丛,不知道触发了哪个暗藏机关,地面震感越来越烈。
邢常安惊呼道:“阿朴哥!小心!”
若少朴抽刀劈开滚落的山壁碎石,正待拎起吴十三跃上高处,不防吴十三自作聪明,猝不及防猛地一推,带着若少朴滚做一团,圆润的滚向邢常安和护院所在,险些没把负伤的护院撞得口吐白沫。
而原先歇脚的地面树移地动,展眼间景色大变,上一刻还开阔的山涧平地,已化作密林环绕的逼仄空间。
头顶树冠如盖,枝叶繁茂间竟窥不见半片天空。
光线骤然暗如深夜。
若少朴稳住身形,默默甩开惊乱中怒抱他大腿的吴十三,嘴角直抽抽。
如果吴十三没有乱推一气,他好歹能留在外围,想办法解救困在此阵之中的其余人。
吴十三这个行动比脑子快的,这特么是救人还是坑人!
若少朴不理满脸羞愧的吴十三,怒踹一脚误踩机关的灰毛秃驴,将人都集中到一处,围坐生火,口中道:“照吴十三的说法,阵形逢八才会变化,我们这一路只触动过六次机关。剩余两次,得摊到另外三路人马的身上。大家用过干粮就熄火,以静制动为上,过了这一夜再找路。”
摸黑闯阵是傻子才干的事。
如今身陷密林,只得坐等明天烈阳高照,借光找路。
等到篝火熄灭,四人一驴并排挺尸,护院作为伤员瞬间秒睡,呼噜扯得剩余三人睡意全无。
长夜漫漫百无聊赖,邢常安挨着若少朴谈人生,“原来在捕快班,三年时间不知经手过多少大小案件,只觉得看尽了人生百态。没想到出门才多少时间,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诚不欺我。”
又谈理想,“阿朴哥,等所有事了,我想去京城看看。我娘说我有三年捕快的经验,又年轻,要是能进六扇门做事,就算光耀老邢家的门楣了。您觉得怎样?”
若少朴果断泼冷水,“有句唱词唱得好——‘六扇门里太龌龊,不如六根弦上取磊落’,就你这耿直脾气,进去了能混得好就活见鬼了。”
六扇门这称呼源自京城刑部的六扇红漆铜钉大门。
吴十三忍不住插楼,“若少侠这话不错。六扇门没少用江湖上的人办事,鱼龙混杂各有利益纠葛,龌蹉可真不少。这刑部大门,真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是外地人。”
到哪儿京城户口都吃香,啧。
不过兄弟只能自家欺负,若少朴果断挤兑吴十三这个歪楼的,轻笑道:“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等拿到贵门派赔偿的五千两银子,买小安子进刑部做个小官吏不难。说来还得多谢吴双好说话,事后记得替我们转达谢意啊小兄弟。”
吴十三立马闭嘴,扭头装睡。
邢常安丝毫不觉得拿钱走后门丢脸,怒抱若少朴一阵感动:肯为自己花钱的果然都是真爱啊。
若少朴恶寒之下,一拳打得邢常安昏睡过去,顺便打晕呼噜震天响的护院,全世界顿时清静。
一夜好眠。
天色大亮后,光束透进逼仄密林,四人一驴再次闯阵。
千机门有特制轮盘,好歹能摸准行路方向,吴十三抱着轮盘带头,一行人挤着树干间的缝隙艰难前行。
尚未找到出路,忽见树冠中飞禽振翅飞窜,随即传来一阵滞后的惊叫声,于山中上空回声阵阵。
若少朴和邢常安心头一惊:是若素素的声音!
吴十三忙急声安慰,“没看到红色烟火示警,二位别太担心!”
满目苍绿连一角天空都看不清,就算有人打响红烟也看不到!
若少朴顿失耐心,只管循着声音的方向提刀就砍,手腕起落间,就见原本密密仄仄的冲天树干噼啪乱响,笔直树干刀光斜入,轰隆声中,依次拦腰倒塌。
吴十三和护院第一次围观若少朴动手,目瞪口呆之下直接给跪,不敢再说半句劝阻的废话,忙紧紧跟上。
忙中出错,这是必然。
也不知是触发了哪处机关,一行人才靠蛮力冲出密林,眼前刚一亮,矮树草丛圈出的宽阔山路中,忽然烟雾喷发,卷着山风扑面而来。
烟雾五颜六色,特么绝对是剧毒啊!
若少朴暗骂燕山老道果然阴险,飞快收刀入鞘,跳上灰毛秃驴左手抓吴十三右手拎护院,调头就往尚未弥漫烟雾的岔路口飞奔,然后一脚踹飞了邢常安。
十五年药浴不能白泡,百毒不侵什么的,此刻不上更待何时。
邢常安直接做了一回人肉盾牌。
待逃到安全距离,一回头,就见邢常安浑身青肿,一身狼狈的狂奔而来。
他满脸哀怨的看向若少朴,哼哼道:“我搬东西把烟雾的出口都堵死了。没有辜负阿朴哥的良苦‘用心’吧?”
瞧这话酸的,若少朴忙怒赞邢常安,让众人交出水囊,哄邢常安多喝水好排毒。
吴十三和护院默默又给邢常安跪了一次,自然无有不应。
只是再次丢了方向,若少朴挂心妹妹,直接出馊主意,“吴十三,放黄色烟火示警。”
先把另外三路人马骗过来再说,省得他们瞎找耽误功夫。
黄色烟火在半空中缓缓散去,半晌都没等来熟人,却等来了个生人。
只听纵横交错的山路间隐隐传来一阵怪腔怪调的哼唱声,分花拂柳间,却是恶客来。
渐行渐近的一团模糊身影渐次现形,只见一道青灰背影端坐一头黑驴之上,长发束冠,倒骑黑驴,耳边插着山野鲜花,一路倒行,一路哼着小曲儿,悠哉有余,怪异更甚。
了无人际的燕山,突现生人,用脚指头想都不会是什么善类。
若少朴果断踹飞灰毛秃驴,先把那头黑驴连人带驴撞飞再说。
他只知同类相斥,却忘了异性相吸,显然那头黑驴是头母驴,一见灰毛秃驴这头公驴,先还欲拒还迎倒退几步,随即撒蹄子狂奔而来,吓得灰毛秃驴嗷嗷往回跑。
一人一驴近前,才看清来人身穿一袭青灰道袍。
吴十三心神大震,一把抢过护院的兵器,涕泪横飞的冲向来人,“燕山老道!还我掌门师父的命来!”
那人咦了一声转过身来,手中拂尘一扫,轻巧放倒吴十三,正骑黑驴,居高临下笑道:“小施主切莫鬼喊鬼叫,有失风度啊。哪有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师父的道号?”
竟是燕山老道的徒弟。
废话还挺多。
吴十三爬起来就准备再战。
那人不急不缓,也不见他手中拂尘如何出招,三两下就将吴十三逼回一箭地之外。
若少朴深感无语,默默将行动再次比脑子快的吴十三提溜到身后,眯眼打量来人。
拂尘落定,露出一张不及弱冠的清俊脸庞,长眉入鬓鼻梁挺而直,薄唇天生带着微笑弧度,观之可亲,偏长了一双桃花眼,眉眼微动间流光溢彩,若不是一身半旧的青灰道袍,实在当得一句“浊世佳公子”。
单论长相,引人侧目的程度不输付长生。
美人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若少朴决定先礼后兵,“道家讲究天道无为,道法自然。一入燕阕阵才知都是狗屁,尊师布阵手法阴险不说,只说他单为一场无聊的赌局就手刃无辜,实在有辱修道之名。你既然要讲风度,就请尊师——燕山老道出来一会。”
吴十三点头如捣蒜,怒而申讨掌门横死一事。
那人闻言才似恍然大悟,摇头晃脑的借驴下地,站定众人身前,薄唇一勾,笑容惫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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