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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了一段路，一段不长的路。
原本狭隘的道路慢慢变得宽阔起来。不过他们越是走，越是觉得脚下原本平坦的土地，开始变得粗糙了起来。
凌远远看不到，所以他只能依靠着徐言的指引，慢慢向前走着，而这一路途之中，她突然咳嗽了起来。
一开始，徐言只是以为那是因为太久没有喝水的关系。
人可以很久很久都不吃饭，但却不可以不喝水。
人体之中百分之六十都是由水构成的，而长时间的没有喝水，让这几个人的嗓子都有些干涸。
可当其他人也开始咳嗽的时候，那事情，似乎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当他们越往前走，这空气就越浑浊，空气之中带着一点灰蒙蒙的，让人的嗓子和眼睛，都非常的不舒服。
可是路只有一条，只能往前走。
而且那个人的目的，并非是用非常干脆的手段杀死他们。
从前面几个房间之中，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灰尘吗？”康金盛挥了挥自己的手，试图驱散一点飘散在自己眼前的灰尘，可很快他就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
越到后面，这灰尘越多。甚至都沉积在地上。
原本光滑的地面此时沉积了许多灰尘，每走一步，都是飞灰飘扬的。
“我听过一个理论。”就在这个时候，李易鸿突然回头问凌远远，原本他和康金盛走在前面，而徐言和凌远远则走在后面。
不过因为凌远远脸上绑着绷带，所以她还没意识到李易鸿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所以她默默倾听着。
“灰尘是人体脱落的皮肤碎屑？是吗？”这个时候，凌远远已经完全明白，李易鸿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了。
她点点头，说了一声是。
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虽然看起来，摸起来都光滑如丝。但就近一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将我们的皮肤放大600倍之后，最外层的皮肤不过是死细胞。上头满是隆起和沟槽，分布着无数肿块和坑洞。仔细看一下，而这些肿块和坑洞之间就住着数十万细菌。
人体每秒都有死皮脱落，每小时至少掉落60万皮肤屑，每年则会掉落1.5磅左右的皮肤屑。
家里的尘埃有8成是皮肤屑，但我们有很多皮肤可以掉，若能剥下皮肤，然后把皮肤摊平，每个人的皮肤平均可覆盖18平方尺的面积，皮肤虽然只有数公厘厚，重量却有6磅。
而且我们不断地制造更多皮肤，只要等上一个月左右，就有一身全新的外皮，也就是说皮肤不全是死皮。进入表皮底下，你会发现不断有细胞分裂，取代上方的死细胞。
这是一个新陈代谢，由旧变新的过程。
好的替代坏的，新的替代旧的。
人类的本能就是喜新厌旧的，而这一份本能烙印在人类的每一个细胞上。
“如果只是单纯的屋子里的灰尘的话，那我们就是灰尘最大的来源。”凌远远如此冷静的说着。
事实上，她遇到过一个极洁癖者，她比一般的洁癖者来的更加极端一点。而来医院的时候，她的皮肤上面，甚至裹着一层专门定制的，非常薄的隔离服。
因为最近的天气的关系，所以她带着一个家用呼吸面罩似乎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这位极洁癖者，厌恶的不是所谓的，字面上的肮脏。
她不喜欢的，是灰尘。
对于灰尘，她有一种莫名的厌恶。
可所有的心理疾病，都有其诱因。凌远远只是一个外科大夫而已，虽然她在精神科方面也有涉猎，但是她比较不是专业的。
不过两个科室的关系很好，有时候精神科科室的医生也会将这个病例当做课题来邀请凌远远一起研究。
在凌远远休息的时候，她就专门去了一趟医院，以精神科科室医生助手的身份，两个人一起去帮这位病患从梦魇之中解脱出来。
其实治疗精神类疾病是最不想治疗的一种治疗了。
医生是用聊天的方式来质量患者的心灵的。
原本人类的语言就有奇特的魅力，而语言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杀人，原本一些小说里就有人用言语将人气死的故事——这也并非是小说的虚构，而是很有可能会发生在真实生活之中的。
凌远远所接触的这位患者，对于灰尘非常无法忍耐。
而当问及原因的时候，那位患者却是如此的沉默。
所有的精神疾病，都有其诱因，小的时候被狗咬过，可能会怕狗，被火烧过，可能会怕红色的东西，被关过紧闭会诱发密闭恐惧症，而灰尘……
这个东西很少会被人害怕，所以那时候的凌远远也对这个原因非常的感兴趣。
不过一般的患者，都会愿意敞开心扉。
他们来到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身上的疾病，所以对意思的询问也不会有过多的抗拒，而这位病患，其他的问题他都回答的很好，可唯独这个问题，她却显得这么的犹豫。
这大约就是她会患病的症结所在了。
凌远远还记得，当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呼吸一下子局促了起来。
哪怕在室内，她还是带着那个呼吸面罩，急促的呼吸穿过面罩，在室内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而当这急促的呼吸声停滞下来之后，那个女人，也终于开口了：“我想我该回去了，多谢医生。”
虽然语气彬彬有礼，但是她所做出的选择还是让人觉得遗憾极了——原本凌远远以为她会说出症结所在，可到最后，这个女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女人走之后，她的同事说出了一句让她难忘的话：“我觉得，这个女患者，她并不是洁癖，她厌恶的，应该只是灰尘而已。”
我们习惯性的将灰尘与干净等同，可实际上，害怕灰尘并不代表着就是洁癖。
“灰尘，尤其是室内灰尘，大约百分之八十都是人体自身落下来的死去的细胞。”她的同事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换换说着，“我觉得，那个患者，害怕的，并不是灰尘，她害怕的，是人体。”
不过自此之后，这位患者，就再也没有来过。再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一则新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