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远听完林涵的故事之后，似乎有些混沌，她迷迷糊糊又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这样的事情，她似乎在谁的嘴里听到过另一个版本，但是她又记不起来，那到底是谁说的了。
她抿了抿嘴唇，紧紧的抱住了徐言，虽然徐言看起来高大，可在他说出这样的故事的时候，却弱小的，连凌远远都可以抱住。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冷漠的可以抵御一切的人吗？当看到徐言这样之后，凌远远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疑问。
人心，真的可以冷漠到这个地步，将自己亲人的死都视若无物吗？
她算是看过了太多的生死，但是很多情况下，她还是属于想不开的那一种人，所以此时，他抱住了徐言，却将头埋进了对方的胸口里。
那悸动的心跳却让人觉得如此的安稳。
“我曾经想过死呢……”徐言说。
凌远远抬头。
“在哥哥死后，我还没逃离那个家之前……”徐言说，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几乎可以与地狱等同了。
“他们折磨你了吗？”凌远远想了一想措辞，这么说着。
“折磨吗……”徐言想了一想，“确实是一个很准确的词汇啊……”
折磨这个词，不单单可以用在肉体上，也可以用在精神上。
“我到现在想起来我母亲的眼神，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徐言用这样的词汇形容着自己的母亲。“虽然我现在还在和自己的母亲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但是，回想起母亲那时候的眼神……”
徐言将怀里的凌远远抱的更紧了……
“我仿佛可以理解那个故事里，女孩为什么会死在富豪的手里而不反抗了——大约也是因为母亲寄予了太多她不需要的东西吧——人生明明是自己的，却要走一条自己根本不愿意走的路，于是，她开始叛逆了……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也就这么死了……”凌远远抚摸着徐言冰冷的手。
黑暗之中，他们相偎相依。
“那时候，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单单只是因为你觉得那女孩可怜，或是被硫酸腐蚀的尸体……”凌远远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哀伤。
“我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我——她明明和我是一样的。可她却走了和我不一样的路。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那时候，我不坚持我自己的人生的话，那么，她的现在，是不是就是另一个我的未来呢……”好在他坚持走了一段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现在，活的像一个正常人，像一个普通人。
“别再想了……总是会过去的……”凌远远这么说着。
“不……你不知道……”徐言闭上眼睛，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皱起了眉头，而他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一些比黑暗更死寂的绝望。
“我可能……我可能是造成我哥哥死的元凶……”徐言的语气，有着寻常所没有的哽咽，此时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脆弱的，经不住别人一句重话。
只是凌远远，从来都是如此温柔的。
“和我说说吧，等说出了，就会舒服了。”凌远远说。而在她脚下的吉娃娃，则是歪着头，如此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
徐言点点头。
“我哥哥，在他自杀之前，曾经打过电话给我。那时候，我刚好经历了一场考试——但是，我考出来的成绩，并不好，所以，我的心情很不好，在我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我哥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哪怕是这样寂静的黑暗之中，凌远远的声音也是如此的轻微与温柔。
“他对我说了一下他的人生——他那镀金的，完美的，根本没有瑕疵的人生。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人的人生，像他一样完美。你知道的，很多人为了夸赞自己，总是善于夸张的，但是我知道，他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徐言的声音带着一些细微颤抖。
凌远远摸了摸他的胸口，那样的力度，恰好让他微微冷静下来。
“那时候，我心情不好，自然有些不耐烦。然后，他说下去了，他说，他在工作的时候犯了一点错误，受到了一点挫折——在我看来，这不过只是人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只是他从来没有犯过错，所以才显得那个错误那么的可怕。”徐言又再一次抿了抿嘴唇。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也许并没有什么，人生原本就是这样，起起伏伏的，从来都应该是跌宕起伏的。”凌远远是赞叹徐言的。
“可是我哥哥，不一样——你要知道，一块玉，它没有瑕疵和有一点瑕疵，它的价值可以相差千倍，甚至数万倍。”徐言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当时说的话，我记得非常清楚——不就是这样一个小错吗？下次不要再犯，不就好了。”
徐言捂住了自己的头。
“我当时……为什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凌远远紧紧地保住了他。
而她的手上，感受到了一点点零星的水渍。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凌远远温柔的问。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根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外着什么……”徐言张了张嘴，厚重的，粗糙的，温暖的气从他的最里面哈了出来，“我甚至还记得那时候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不是绝望，是什么都不包含的淡漠！”
空气里，都是一个人粗重呼吸的声音。
“然后，他就自杀了。”
凌远远抿了抿嘴唇。
“如果，如果那时候我和他说的话不是这样的，如果我多劝他一句，或是那时候我的语气更好的一点，亦或是我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父母，那么，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徐言的语气里，都是自责。
“都过去了。”凌远远想了很久，才这样安慰着。
“不……还没有过去……”徐言这么说着，“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吧——这是，对我的惩罚！”
徐言对凌远远这么说着。
“因为我曾经将自己的哥哥杀死了，所以，我才会遭受到这些事情的。”徐言里的语气里，是这样的懊丧。
不。
不是的。
凌远远这么想着。
徐言的哥哥，明明是自杀。
他的死，可徐言根本没有一丝关系。
但是她知道，此时的徐言，已经陷入了一种极度的自责之中，这个时候，哪怕凌远远说出了这样的话，徐言也并不会有一丝的动摇。
他已经全然的认定自己是导致自己哥哥死的凶手。而他的认知里，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他原本把这个所谓的事实封印在自己的心里。
可在这样一个幽闭的空间里，他却开始回想自己的过去。
而随着这所谓过去的一点点深入，这一个被徐言牢牢锁定在心里的，所谓的事实也被挖掘了出来。
他想要找到一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理由，而他，找到了。
凌远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觉得有些捉摸不透的表情。
她的眼睛里，虽然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可这一片黑暗之中，却又有着无比的明亮的颜色，那是两团蓝色的、碧色的火。
那两团火焰，从远处缓缓地飘过来……
然后，凌远远的耳中，突然听到了一丝声音。
一丝，猫的叫声。
喵！
就像人类的嗓子可以唱出最美妙的歌声，也可以喊出最凄厉的叫声一样，虽然猫的声音总是带着委婉的，动听的旋律，可这一声猫的叫声，却是带着仿佛濒死一样的旋律。
凌远远的身体抖了一抖。
——此时，他和徐言的关系是如此的贴近。
徐言是脆弱的，而她是坚强的——就像掉了一个个儿。
可此时，她的身体却抖了一抖。
这只是微小的一个动作而已，可徐言与凌远远，却是如此的亲密，徐言根本无法忽略凌远远此时的这个动作。
他问着，用一种非常细碎的，细微的声音：“你怎么了？”
而当徐言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凌远远的脑子里，立刻开始思考起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说谎吗？
还是说实话？
每一个问题都只有这两个答案。
但实际上，会造成的影响，却是凌远远所无法估量的。
如果说谎，也许可以将徐言糊弄过去，徐言此时的状况，稚嫩的仿佛是一个孩子，童年的阴影深藏在心底，却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
是因为黑暗吗？
还是因为当徐言看到凌远远的时候，心中是柔软的呢？
原本心理学上，就会利用这一点来让人敞开心扉的。所谓的治愈心理疾病，并非是让人遗忘心中的阴影。
而是希望对方面对它，克服他。
就像此时凌远远想的这样。
也许利用这个契机，自己可以帮助徐言克服他心中的这个阴影。而前提是，她需要对徐言说实话。
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
她突然产生了一点迟疑。
而她怀里的徐言，脆弱的仿佛一个孩子。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徐言，你听我说，你会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你曾经做了这样的事情。”凌远远说。
徐言的身体，微微震了一震。
“如果你说，你是曾经杀了一个人才来到这里，那我，难道是因为曾经被杀，所以才来这里的吗？”凌远远这么冷静的问着。
大约下面，也是凌远远的故事了。
那时候我还小，我记得是我七岁的时候。
我们家的家境还算富裕，我们住在郊外，有着一个保姆。我家庭里只有一个母亲，母亲与父亲离婚之后，就带着我到了这里。
童年的时候，在我过暑假的时候，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母亲对我说，那是旁边的教堂里收养的孤儿。而现在，教堂被烧毁，这个孩子却如此幸运的留了下来。
这是一个被神明眷顾的孩子——母亲这样说着。
但是这个孩子，身上却伤痕累累。
手上，脚上，都有着如此细微的伤口。而且，她的目光，总是如此的目中无人。
我不喜欢她。我知道。
而自她来之后，母亲的爱，似乎就开始走了一点弯路。
当然原本母亲的爱，有十分，我没有父亲，她就把自己十分的爱都给了我，可是，现在却有了一个她，母亲哪怕只给她一分的爱，我的爱也只有九分。
——我不开心。
却不能对这个孩子做什么。
家里有一只黑色的猫，那只黑色的猫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品质，只是他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和那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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