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你。
这其实是一句很辩证却哲学的话，不是吗？
而且这句话，恐怕大多数哲学家都无法解释，而从人类降生的一开始，他就只能是他，不能是别人，他的名字，他的身份，都成了他本身。
但是此时李易鸿说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你，不是你。
林涵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浮躁。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林涵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我一天的进账，到底是多少吗？”李易鸿说出了一个数，那是林涵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数目，却只是李易鸿一天的进账。
——得到的金钱数目与压力等同。
“我需要释放压力。所以我才问你，你知道我这一月里，到底会做什么。”李易鸿又继续说着。
“我不知道。”林涵说。
“不，你知道。”李易鸿说。
“我一开始不是说过了吗？有钱有时候，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李易鸿说，他并不是炫耀财富的人，可此时，他却反复地强调着这一点。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林涵问。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附加在我身上的压力，到底有多少吗？”李易鸿又问。
林涵摇摇头。
“你把林涵，弄到了哪里？”就在这个时候，李易鸿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林涵不发一语，这个时候，他知道，他不该说一点东西。如果他说了什么的话……他并不能预感自己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有这样一种野生动物的本能与直觉，一旦他说了什么的话，那么，他将会遭受到一点他所不能接受的东西。
所以此时，他是如此的沉默。
“你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但是，你又和他不一样。你像他，但你又不像他——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不是他呢？”这样有些拗口的话出现在对方口中。
显然，对方想说的并不是如这句话一样的拗口。
“你是谁呢？你不是林涵，那你是谁呢？”李易鸿这么问着。
“我怎么不是林涵呢？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我不是他。”林涵这个时候，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如此完整而简约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所谓的证据，李易鸿到底有没有呢？
“我发家实在十年之前，而你，在十年之前，曾经遇到过我。我们相遇的惊心动魄，你不可能不记得。”李易鸿这么说着。
所谓的惊心动魄的相遇，究竟是什么呢？
李易鸿说的如此暧昧，可林涵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血色。
“除非你不是他，否则，你是不会忘记的。”李易鸿又再一次说。
“我曾经失忆了一段时间。”林涵如此从善如流，信誓旦旦说着，“你要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总是非常容易受伤的，被弄伤头颅而失忆这件事情，似乎也非常正常吧。”
“你这样的说辞，仿佛是三流言情小说一样的情结。”李易鸿的语气里，仿佛寻常林涵那样的嘲讽。
“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林涵这么说着。
“你知道吗？这十年期间，我一直都在监视着你。”李易鸿说出了一件让人觉得如此差异的事情。
“你在监视我？”
“当然，我并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被你发现，但是，你要知道，我有足够多的钱可以招揽这方面的人才——你没发现，也是正常的。甚至，你同事里面的某一位，还拿了我一大笔丰厚的奖励呢……”说到这里，李易鸿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林涵却不免猜测那位拿了丰厚奖励的同事是谁？
——难道是徐言？
他微微皱了皱眉，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隐去。
“我这十年的时间里，总是会收到许多关于你的报告的——除了八年之前的某两个月里。你似乎失踪了一段时间，然后，你又再出现了。”李易鸿点了点自己的头颅，似乎在回想着某个场景，“在这两个月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涵摸了摸自己腰后的枪，脸色凝重。
“一开始，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被谁代替了？”李易鸿继续说着，“不是有这样的一个都市传说吗？人一旦见到了自己，那么就意味着这个人即将死亡。”
“那不过只是一个都市传说而已。”林涵这么说着。
“是啊，都市传说——就如同那传说中的当铺、警察局里的不知名档案，和某处在暗自运作的游戏一样——都市传说。可你，究竟是谁呢？如果你真的是林涵，你必然可以说出十年之前，你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如果不是林涵，你又是谁呢？”李易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他似乎有些懊恼。
“所以，我只能是林涵，如果我不是林涵，我又是谁呢？”林涵这么说着。
“是啊，我让人调查过你的，你的生活习惯，十几年如一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是，我依旧保留着我自己的意见——你，不是你。但我却不知道你是谁。”李易鸿这么说着，“如果你在这几天里突然记起了什么，也许，你也就知道你自己是谁了——关于十年前的那一天。”
李易鸿如此反反复复地说着十年之前的一天，却不告诉林涵是什么意思。
可林涵的脑子里，却真的没有这样的回忆。
——谁在说谎呢？
“就像所有的解密难题一样，总该是有一点提示的，你不告诉我所谓的提示，是什么吗？”林涵这么问着，他也像是再做着某个解谜游戏一样，这么要求着对方给出提示。
“我所给我提示，难道不够多吗？”李易鸿这么问着，“我记得，那时候是你先找到的我……”
林涵仔细回想着——但是，他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想到。
“也许对于你来说，关于这件事情，似乎有些微不足道呢……”李易鸿这么说着，“还有，你可以把你手里的枪放下了——你所做的，是一件对于我非常好的事情，你曾帮过我。所以，我觉得你如果真的在这里对我做了什么，可能对你才是真的不利。”
林涵原本接触到枪的手指，如此细微地抖了一抖。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原本，林涵是站在远离单间的平台之上的，他看着远处渐渐变的光芒的天，这么问着。
当星星隐去的时候，他的心也开始沉静了下来。
有些时候，他原本就不该兀自慌乱。其实他一开始就该想明白，如果李易鸿真的有什么威胁他的东西的话，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所谓的威胁，一对一的时候，是会少一点效用的，更何况自己手里有枪呢？
而当他想明白之后，他原本因为寒冷而佝偻的脊背，也开始微微挺直了。是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么多年的辛苦，难道就在这七天里变成泡影吗？
他似乎总是害怕被提起过去，但真的被提到了，又能如何呢？
意识到了林涵语气里的强硬之后，李易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兀自回到了自己的单间之中。
这片如此清晰的，苍茫的，无垠的天空之下，只留下一个林涵。
而这一片天空之下，总是会发生许多的故事的。他们的故事，也不过是其中一件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林涵哈了一口气，那小小的，白色的烟在空气之中，慢慢的变淡，直到，归为了虚无。
……
此时的凌远远和徐言，又回到了单间之中。
他们并没有听到李易鸿和林涵的对话——正如李易鸿所说的，这个房间，是完全隔音的。
黑暗之中，徐言搓了搓凌远远有些冰冷的手。
“远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徐言这么问着。
“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你加入了那个聊天室，参加了线下的杀人游戏吗？”徐言这么问着。
凌远远点点头，可她的脸上，却写满了迟疑——当然，在这黑暗之中，并不能够被徐言发现。
“曾经前辈和我说过，一个聪明的人其实更容易有残杀别人的欲望。”徐言这么絮絮叨叨说着，“人类在分支的最初，其实分成了三个部分，人类、人猿、猴子。因为人猿和人类太像，于是人类，杀死了人猿，可他们却保护起了猴子。”
这并非是符合达尔文进化论的论点。
人类到猴子之间，似乎确实缺少了一个环节，而这个环节到底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就是徐言口中的人猿吗？
“人类为什么要杀死人猿呢？因为人猿和人类很像，但是，他们却比人类愚蠢一点，而人类对于仿佛自己，却比自己愚蠢的生物，总是很无法容忍的。而且，他们也在怕，他们害怕有一天，人猿超过了自己——于是，他们杀死了所有的人猿。”真是一个如此冷静而残忍的故事啊……
凌远远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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