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这个词，总是用来形容在人们的常识之中，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其实这个词语的组成也已经足够奇妙了。
人们死了之后，才会见到鬼。
而活着的时候见到鬼，岂不是一件非常让人觉得差异的事情吗？
不过现在徐言的感觉，用这三个字就可以形容了——活见鬼——没错，就是这样的三个字。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应该是一个死人。
“康金盛？他……他……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我们见到的是人还是鬼……”照理说，他们见到的，应该是鬼。
他们每一个人都见证了康金盛的死。
但是现在，康金盛却又站在他们的面前。
说他是鬼，却又有些侮辱对方了，因为此时的天气，是足够冷的，而当康金盛呼吸的时候，大块大块的白色气体在空中飘荡，最后，又消失了……
鬼有体温吗？
在古往今来，对鬼的描述之中，都如此明确地说明了这一点——鬼的身体是冰冷的。因为鬼是人死后的产物，人的身体在死后冰冷的仿佛花岗岩，那凭什么作为人死后产物的鬼，却鲜活的仿佛人类呢？
所以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人吗？
——可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个人的死。
虽然眼见的未必是事实，但是这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却是所有人都确定的一件事，可眼前这个原本已经死了的人，却如此活生生的，如此萧瑟地站在他们面前。
如果这是一个噩梦的话，那噩梦，也未免太不留情了一点。
“我还活着……”康金盛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色烟气从他的嘴巴里呼了出来，飘出了一道白……
“……”而回答他的，是如此理所应当的，如此诡异的沉默。
“我还活着！”显然，康金盛十分在意这几个人的沉默，他往前走了一步——而林涵，则把手放在了保险栓上。
“停下！”林涵说。他的手里开始生出一丝冷汗，而他握枪的手，越发的紧了……
“你怎么还活着？我们明明都看到……”都看到你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无法解释……”康金盛说，他手舞足蹈，显然是想要向这几个人证明什么，不过他总是不善于讲述的。
——他的工作是面对电脑，而不是面对人。
“我更相信我看到了。”李易鸿说，“我们明明看到你的脑袋中枪了。”
但此时，康金盛的脑袋，并没有中枪，他的头上甚至没带那顶帽子，他们可以如此清晰地看到康金盛那裸露在外的，比一般男人更加苍白的皮肤。
——上面并没有枪伤。
可是这里的所有人，哪怕是凌远远，都看到这个男人的脑袋上，曾经被一颗冰做的子弹戳出了一个窟窿！
“你的伤口呢？”林涵这么问着。
哪怕他知道，这个问题，他有很大的可能，是得不到答案的。
果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突然醒来……然后，我很冷，冷的仿佛骨子都结冰了……然后，我就醒了，醒来之后，我就出现在了这个天台之上——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他大约叙述了一下他所遇见的事情，可林涵，或者说所有人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用不知道来搪塞了一下。
但是。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
原本人心是非常难以臆测的东西，可在康金盛的变现却未免太蹩脚了一点——哪怕是如郑西这样的人，也看得出康金盛——他在撒谎。
毕竟是一个长久的和电脑打交道的家伙，总是太不善于应付人类了一点。哪怕是说着谎言，也只是到了会让人一眼看穿的地步。
人心的剔透，是否真的有什么好处呢？
就在林涵几乎要笑出来的时候，凌远远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他们的队伍之间，因为站的方向刚好是面对着枪口的部分，所以这个时候哪怕瞄准了康金盛，似乎也只是在瞄准凌远远而已。
所以林涵放下了枪，转而去抓凌远远——但是徐言却制止了他。
“相信远远吧。”徐言说。
“你被她迷住了？”林涵放下枪，看着徐言，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你不过只和她呆了几天而已，就已经完全站在了她的那一边了。”
这句话里，充满了太多的不愉快。
原本，徐言是站在林涵这一边的。
“收回你这句话。”徐言的脸上，是说不尽的冷漠。
而林涵，却微微笑了一笑。
“相信她吧……”徐言说。
……
凌远远一点点靠近康金盛。
对于康金盛来说，这样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是没有什么威胁的。更何况这个女孩还是个瞎子……
他看着女孩脸上的绷带，露出了一丝怜悯而悲伤的表情。
“我是一个医生。”凌远远大约站在了康金盛面前，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康金盛脸上露出了差异的表情。
仿佛料到康金盛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凌远远又继续说下去：“我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出了意外而已……原本，我的眼睛……是好的……而且……”
凌远远想了一想自己接下来的措辞。
“我曾经检查过你的尸体……”凌远远说。
“什么？我的尸体？”康金盛退后了一步。
“你是遭枪击致死的，而我判断，你的死因，是因为一颗冰做的子弹射进了你的头颅里——但是显然，我的判断是错的。你还活着。”凌远远对康金盛这么说着。
康金盛微微沉默。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凌远远小心翼翼问着。那柔软的姿态，仿佛一只温顺的羔羊一样。
“我……不知道……”康金盛显然依旧坚持着自己原本的答案。
“你真的不愿意说吗？”凌远远这么询问着，“即使我现在看不到你的样子，但是，我却能从你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欺骗的味道——连我都听得出来，你觉得他们会看不出来吗？”
康金盛咬了咬嘴唇。
如果是林涵来与他说些什么的话，也许康金盛此时所表露出来的，应该是反抗，可此时，与他说这句话的人，却是凌远远。
——一个比他更弱的女人。
在这一群人之间，似乎他只是比这个女人好一点了，但从这一群人中出来劝服他的，却是这个女人。
——人总是喜欢展示自己的优越感的。
这个时候，康金盛走近了凌远远一步。
而这一边，徐言则绷紧了自己的身体——如果康金盛要对凌远远做什么的话，他必然也要做好准备。
……
然后，康金盛抓起了凌远远的手，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而那单薄的胸口之下，一颗强力的，蓬勃的心脏，正在顽强的跳动——很怪异的感觉——明明几天之前，凌远远摸过这个人的心脏。
前几天那已经完全冰冷的，毫不躁动，此时却在她的掌心之中顽强的跳动。
“我想证明的，只有这一点。”康金盛说，“而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解释……”
可下一秒，林涵的子弹就贯穿了康金盛的肩头。
虽然并未打到要害的部位，可那灼热的鲜血，还是染红了凌远远的脸……那子弹穿过了她的脸旁，击中了康金盛肩膀。
如果刚刚几秒钟之前，凌远远突然动了一动……
“你疯了？”徐言这样问着，他的脸上，有着寻常没有的表情。
“在这个时候违逆大多数人的意见，而留守所谓秘密的人——才是真的疯了。”对于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林涵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一个巧妙而轻微的警告而已。
——这颗子弹，原本是要射进对方的头颅的。
这样看来，是否是林涵有些宽宏大量了呢？
不过作为警察，不，是作为一个人，总是知道这样的道理的——那就是只有私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诚然康金盛曾经是一个死人。
可现在，他却又活了。
而关于他死而复生的秘密，林涵势必要这个人吐出来。
……
这个时候的凌远远与徐言，这两个人已经乱作一团了。
康金盛在枪击之后倒下——子弹留在他的身体之中，而凌远远此时却无法目睹这一切，她原本应该替对方止血，挖出子弹，消毒，包扎……
可此时，她连看到对方的伤口这件事情都做不到。
无力……
那是从未有过的无力……
她仿佛回到了某一天，某一个时刻——那是她原本应该忘记的时刻，但这个时候，她却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一样。
她知道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似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可转瞬之间，却又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关切而温暖……
“远远……远远你怎么了……”是徐言，他来到了凌远远的身边，这样关心地问着。
凌远远仿佛终于从睡梦之中醒来，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点迷茫，仿佛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样，她这样问着：“怎么了？”
徐言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他如此平静地说着：“康金盛，中枪了。”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