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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山寨外的乱葬岗，在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周围被密林笼罩，阴气森森。平常人白天经过，都要特意绕开。更不要提现在，是一天之中最为阴沉肃静的凌晨。
没有韩奇转述的神乎其神的磷光鬼火，申子义站在坑边，高高举着马灯为坑里的两人照明。他只感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凉，本来只是以为一桩灭门案，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来的竟然是一连串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查清楚了吗？”张一利的声音从坑底下传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申子义感到有点心安。他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该结束了。
“差不多了，一共一百七十三具。最下边那一层扒不出来，除非咱们找到更多的人手。”韩奇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大概他也想清楚了，想要活命，就只能选择跟张一利合作。
“暂时没有更多的人手帮忙。”张一利冷道：“你带一具枯骨先上去。我再检查一下看有什么遗漏的吗。”
“好。”韩奇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背着一只麻袋，手足并用的从坑底爬了上来。申子义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边暗暗提防，一边紧张的注视着坑底的张一利。只见他蹲在那具最新鲜的尸体旁边，检查了一阵之后，才离开了尸堆。回来以后，申子义闻到两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腐臭的味道。
“唔……”张一利皱了皱眉头，“回去洗一个澡。今天晚上的事情谁都不许提。”
“那个女人怎么办？”韩奇有点担忧。妓寮出来的女人，第二天必须要回去的。要是没有回去，以孔三思的警惕性，肯定会生疑心的。
“这好办。”张一利淡淡道：“这次正好带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等等！”申子义觉得有点不妙，忙道：“长官，您该不会是想……”
“没错。”张一利道：“就是要她去里面帮我们做内应。本来还有点发愁，真是天助我也。”
“这恐怕会有危险吧？”申子义小心翼翼道。
“所以你要快去快回。”张一利道：“你带援兵回来的速度，直接关系到你小女朋友的生命安全。”
“你好像想错了。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
“那她随便死。”张一利嘿然冷笑。
申子义当然不能跟他持一样的想法。所以，也只能忿忿难平的接受了张一利的安排。
“既然说定了，接下来我们这么干……”张一利环望四周，声音压低了下去。
天刚蒙蒙亮，喧嚣了一整夜的妓寮逐渐安静下来。守门的大汉打着哈欠，强打精神站好最后一班岗。就算白天把觉睡足了，硬生生的熬一整夜也是相当辛苦的工作。这会儿守门的大汉已经感觉自己的眼皮像粘了一块铁，要是有一张床摆在身边，他一准会躺上去睡个天昏地暗。可是想起孔矮子那双阴冷的眼睛，他的睡意消散了大半。用力搓了搓脸颊，等着换班的过来。
睡眼朦胧间，隐约看到街角边过来一个女子。看服侍和发型，依稀就是昨天跟了韩奇治安官出去过夜的小红。他顿时来了兴致，打起精神准备好好的揩个油，为今天的辛苦工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妓寮中的女子，分为高中低三等。小红在之中，属于最高一级。只有花名，从来不叫真名。年轻漂亮，很少会在外人面前出没。孔三思为了拉拢韩奇，每次跟他出去过夜的，都是最出众的人选，还次次不带重样的。所以门口大汉也没起疑心，只道是今天韩奇兴致不高，让身边女人早回来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大汉腆着脸迎上去，嘴里叫着“红姐”，手就搁在了不该搁的地方。
若是其他时候，说不定就被他得逞了。可是今天显然不是他的幸运日。这手掌才刚刚覆盖上去，他就感到衣领一紧。紧接着腾云驾雾一般，周围的景物都变得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倒在地上。仿佛被大象踩了一脚，浑身上下酸痛不堪。而那泼辣的红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啐！好辣的小娘皮！”大汉狼狈的爬起身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不依不饶，却是连门都不敢进去一步。这间妓寮之中门禁森严，等级分明。像他这种看门的小喽啰，一辈子都不要想踏进后院一步。揩油成功了是本事，吃亏了就自己生受着。要是声张了出去，没人会帮他撑腰，只会为自己带来无情的嘲笑。但凡还有一点羞耻之心，才不会去总管那里自取其辱呢。
辛颖急匆匆进了门，心中依旧紧张不已。她和那真正的小红一对照之下，身高相仿不说，装扮之后，连眉眼都有些相似。这样一来，连张一利都叹息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不抓住真是可惜了。
得知张一利几人要把盘踞在宝山寨的孔三思等人连根拔掉的时候，小红竟然掉下眼泪来。这让对她观感不佳的申子义和辛颖两人大感意外。
“他们三兄弟早就该死了！你们来的太晚了。”小红恨声道：“在他们把刘治安官扔到直道上让马车碾成肉泥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来；在他们逼迫无数良家女子侍寝达官贵人的时候你们就该来；在他们拐卖人口去南大陆当苦力的时候你们就该来！还好现在不算太晚，你放心，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把该告诉的事情都告诉你。”
得到了小红的无条件支持，辛颖才能放心大胆的深入敌营。但小红毕竟只是妓寮中的一个高级妓女，更多的内情还是无法得知。饶是如此，也足够辛颖安安稳稳的进了小红的单间了，等待天黑援兵的到来了。
按照张一利的谋划，是直接抓捕孔、李、丁三人。无论背后是否另有主使者，这三人都是在这个组织中的重要成员，巡捕处的行动将直接切断上下层的联系，顺便还能顺藤摸瓜抓到幕后的大鱼。
但是辛颖却有不同的看法。辛颖认为，既然人都成功的潜伏进去了，就冒一冒风险。看看能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直接找到幕后主使者。如果不能，再由巡捕处发动抓捕行动。
“你的胆气比那小子强多了。我看好你，丫头！”张一利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果然虎父无犬女。”
听到对方夸赞，辛颖忍不住有点小得意。不过这点小得意在孤身一人进入狼群之后，立刻就消散无踪了。
她阴着一张脸，无论谁叫她都不搭理。疾步走进小红的房间之后，反手把门闩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气儿还没喘匀呢，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是谁？”辛颖压低了嗓子问道。
“红姐，是我。小青。”
辛颖想了想，从脑海里找到这声音的主人的信息。她是小红在妓寮中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姐妹。今年只有十六岁，是李科在妓寮里最喜欢的姑娘。
也许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辛颖想着，便拉开了门将她让了进来。
“红姐，刚才我看见你过去，喊了你好几声都没答应我。”小青察言观色，觉得今天小红的妆容有些奇怪。可是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她只道对方是因为劳累了一整晚而有些憔悴，也没往深处想。
“那老畜生折腾了一晚上，啐！”辛颖按照小红交给自己的说辞，说了一半就觉得恶心，转头啐了一口，不再说下去了。
“你别这样说。韩长官还是顶温柔的人的。”小青开解道：“兴许是他今天喝得有点多了。上次我陪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挺懂事的。又有成年男人的手段，又有年轻男人的冲劲。可惜，要陪也只能陪他一次。”说着，她幽幽叹了一声。
“不提他了。”辛颖道：“你男人昨天晚上没陪你么？”
这称呼有点奇怪，不过小青也没往心里去，反而有点小甜蜜。妓寮里的姐儿们，对相熟的宾客只敢称大爷，从来不提是谁谁的男人。除非动了真情，想要把她从这里捞出去。可是这么多年来，小青从侍奉陪床的丫鬟熬到如今妓寮里仅次于小锦、小红的头牌也只见过一次。就是那个真心想要把小锦姐姐从妓寮里带走的富贵公子哥。就算是那个天天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李大爷，也对捞她出去这事讳莫如深。
她也不敢提，甚至早就断了念想。
“李大爷昨天夜里来过一次，就是你跟韩长官出去的时候来的。不过也没在这里久待，喝了杯酒以后就和孔大爷和丁大爷一起走了。说是去县里安排车了……”她话说了一半忽然打住，机警的贴着房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在辛颖耳边道：“这两日，又有一车货要送走。”
“那他们三两天里也回不来。”辛颖道：“韩大爷说了今天晚上还想要我陪着，不知道该去找谁说项。”
“红姐，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份心思。”小青正色道：“韩大爷是孔大爷他们特地叮嘱过的。每个姐儿都只能陪侍他一次，就是为了不让咱们跟他说得太多。”
“只是陪他喝酒聊天，也管那么宽么？”辛颖拉着小青道：“好妹妹，我知道你跟管进出的人头熟。你就帮我说项说项。那姓韩的早就被孔大爷喂饱了，有的是钱。要是这次能从他那里撬出钱来，我分你六成怎么样？”
俗话说嫖客爱俏，姐儿爱钞。这话真真不假。辛颖如是一说，小青就已经意动。要不是韩奇早就被叮嘱过，不许在他身上打主意。店里的头牌早就想对这头大肥羊下手了。如今辛颖拿钱来诱惑，自然无往而不利。
“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说说。”小青跃跃欲试，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