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怎么说的？”高信和阚文才两人并肩而行，他低声问道。
“问了问我的动机。”阚文才道：“其他倒没说什么。”
“那就好。”高信道：“那就回吧。这次要是能成功打击到李勋，我回来第一个提拔你。”
阚文才脚步一顿，无可奈何的望着高信道：“高队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有听不懂的好处。”高信淡淡道：“能活得长久。”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对方，轻轻摆了摆手。
阚文才垂首致意，转身疾步离开。走出好远，依然能够感觉到高信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他知道这个时候，尤其不能暴露出任何一丝破绽。高信知道的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多，那到底要不要除掉他以绝后患？这个念头一直在心底打转。但他知道自己要尽快把这个想法给忘掉，因为跟辛孟奇比起来，高信更加警觉也更加危险。他必须要谨慎行事。
与此同时，付飞云办公室里。李勋正在报告自己刚刚得出的尸检结果。
“佳薇是一刀正中心脏，没有任何反抗就死了。不像是拒捕，更像是被突然袭击。”李勋一字一句的道：“个人觉得，高信和阚文才两个人，灭口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付飞云不置可否，淡淡道：“辛孟奇的死因查明了么？”
“这……”李勋面露难色。“因为搞不到四号药丸的成分，所以也无从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原因。但是有一个疑点，咱们自己的毒剂师分析了以后说：这毒性有点像蛇毒。死状和四号药丸很相似。”
“蛇毒？”付飞云冷笑道：“难道阚文才拿着一条毒蛇咬了辛孟奇一口吗？毒剂师本领不够不是问题，随便说谎才是问题。我们的技术水平不如安宁堡这是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下面的人未免也太不把我们的脑子当一回事了！你这个做主管的，要负主要责任！”
“是、是……”李勋满肚子的抱怨，却无话可说。其实毒剂师说出来的话，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也许只有让辛孟奇自己说才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那只能想想了。
“那辛孟奇和佳薇两个不能白死啊！”李勋摊着手道：“您知道，我拉拢一个安宁堡的毕业生费了多大的功夫？”
“这个人的心思深沉，你想过没有？要是他把所有的安宁堡毕业生都搞掉，只剩下他自己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情况？”
“这……那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证明他到底是真还是假了。”李勋悚然惊道：“帝婿好狠的心思，竟然是要把所有的人都当做蛊毒来培养。”
“这不是孙铿的作风，那个滥好人……哼哼！”付飞云摆手道：“帝婿在安宁堡的影响力，在720年以后就已经被陛下消融的微乎其微了。是另一边的人。”
“唐翀？”李勋道：“他为什么要跟咱们放对？他的敌人应该是帝婿才对啊！”
“在江首相的眼中，凡是跟女皇陛下站在一边的，都是他的敌人。”付飞云冷道：“以前是帝婿，现在是我。他想引我去打帝婿这只死老虎，却忘记了除了帝婿之外，他的得力手下唐翀也曾经是安宁系的一员。”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勋骤然得到了一个发泄愤怒的目标，兴奋的道：“咱们也搞回去！最近江流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咸阳飞羽书院的山长竞选。如今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状态了，咱们乘机搞他一下子，让他有苦说不出。”
“目标不错。你想怎么搞？”付飞云点点头。
“直接带走他的选人，以未鉴定不忠诚分子的身份。”李勋阴着脸道：“让另一边人胜选，就是对他的最沉重打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迎上了付飞云嘲弄的目光。连忙住口，讪讪道：“局座，我说错什么了吗？”
“唐翀身边有江图和纪平两个帮他出谋划策，而我身边却只有一群废物和吃里扒外的东西。”付飞云冷哼道：“李勋，你动动脑子想想。如果我按照你说得去做了，最终会怎么样？”
“全面开战啊！谁怕谁？”李勋不以为然的道。
“全面开战？”付飞云道：“我们斗得两败俱伤，谁会得利？”
“这……”李勋脑海中闪过一人的名字，可是随即又否定了他。他摇摇头，表示想不出来。
“统帅部在一旁虎视眈眈，姜上云已经蛰伏了五年。五年前他被帝婿压制的只能出走海外散心，你以为现在他还会怕我们么？”
“但是统帅部还有王素大将军镇压。”李勋道：“还有帝婿……”他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
“帝婿等闲是能放出来的吗？他确实是一剂良药，对于帝国来说。但对于我们，那就是引着你我走上断头台和绞刑架的勾魂毒药！”付飞云冷冷道：“帝国不能乱，幸好我比帝婿年轻，我能用我这一辈子把他耗死在未央宫里。这是我辈的重任，你一定不要忘。”
“既然他是混乱之源，那我们为什么不杀之而后快？”李勋道。
“杀了他？”付飞云被李勋的这个想法震惊了。他从来都没有敢于对那个男人生出这个念头。但转念一想，随即又放弃了。“不能杀。720年的事情，虽然是我赢了一局。但天知道他留下了多少后手。如果你不想下半辈子胆战心惊的在地窖里度过，那最好不要动这个念头。光是一个深渊……令狐谷雨你知道吗？”
“听过这个名字。”李勋道：“帝婿的侍从官，听说两个人之前还有一腿。”
“你低估任何人都不许低估他！”付飞云冷冷训斥道：“那是个真正的圣人，我能够保证，他绝对没有对令狐谷雨做超出侍从官职分之外的事情。李勋，好好动动你的脑子吧。给我记住这些名字，狐九重、令狐谷雨、魏溪、闫峰……他们不仅仅是孙铿的部属，还是你我的催命符。如果你真的想要杀了他，相信我！你绝对会死在他前面，而且——你会死得很惨。也不要指望我会为你做些什么。”
“帝婿这个人，真有这么可怕？”李勋悚然。
“但他面对陛下，就无计可施了。他的所有手段，面对陛下的时候，全都无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勋茫然摇了摇头。
“因为他爱她，她也爱他。”付飞云耸了耸肩膀，“谜一样的两个人。也是你我之福啊。若他是个枭雄，也就没有720年的事情了。可惜，他是个英雄。”说完这句，付飞云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是由衷的钦服。
“英雄还是难过美人一关。”李勋喃喃叹道。
“说得没错。”付飞云收拾了一番情绪，恢复了平静。“闲话少说，我们说回正题。今天休沐之后，你开始跟阚文才进行接触。我准备培养他。”
“但他的忠诚度……”李勋有点迟疑。
“忠诚度不是问题，他不是逼死了辛孟奇么？我们把这个事情放出风去，还有伍谋的事情。一起都放出去。你给他发一个勋章。把他调到行动队。”付飞云胸有成竹道：“临到这个时候，还是要用到帝婿的人。”他突然长叹了一声，神色郁郁。
“是卑职太过无用。”李勋一阵惭愧，几乎无地自容。
“别说那些有的没得了。不是谁有用没用的问题。真正要信任的人，还是你比较贴心。从前我还相信单彰，现在我连高信都……算了！”付飞云道：“你去忙吧，我想静一会儿。”
休沐钟声敲响，阚文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勋却走进办公室中。“大家稍微等一会再离开。”他扫视全场，蛮横的吩咐道。
众人敢怒不敢言，都站定了脚步。谁也没有想到，李勋竟然径直走到了阚文才的桌前，用前所未有的柔和声音说道：“阚文才，今天我要代表局座特地嘉奖你。”
“什么？”阚文才茫然抬起头来，心却在下沉。付飞云耍的好心计，如此一来，他要成为那些安宁堡毕业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在前一段时间的内部灭鼠行动中，阚文才接受了局座的重任，成功为局部清除了两只老鼠。一个是辛孟奇，另外一个就是伍谋。今天灭鼠行动正式结束，局座公务繁忙，特地命我来颁给阚文才二等功绩勋章一枚，以表彰他的付出。希望诸位同侪，以阚文才为榜样，推动忠诚局向更高的山峰攀登。”
说完，从兜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掀开盒盖，把一枚熠熠生光的勋章拿出来，郑重的别在阚文才的胸前。“大家鼓掌庆贺！”李勋得意的看了其他人一眼，带头拍了拍手掌。
办公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此同时，阚文才也感到了像针一样刺进自己后背的仇恨目光。他心中苦笑了一声，郑重举手，向李勋敬礼道：“谢谢局座栽培。也谢谢李副局。”
“不用谢我。”李勋道：“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情要交待。”说这话时，似是不经意瞥了其他几个安宁系的毕业生一眼，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了眼睛里。
他特地留出让那些毕业生们反应的时间，也许等一会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能看到一出好戏。局座虽然要重点培养他，但他的苦头，还是要吃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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