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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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染……潮染,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什么?我的名字是潮染啊。”

“不,你以前的,你尚为赤子时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我不理解。潮染一直是我的名字,从来没有变过。”

“是吗?”

脑内的声音沙哑低沉,是个傲慢的女声。她的话语飘渺而不可捉摸,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是从重重城邦与高山的另一边翻山越岭而来。她说着,又轻轻地笑着,像是挑逗,又如抚慰。

潮染的意识陷入混沌,脑子被这个声音死死掌握,无法进行任何别的思考。她想要活动手足,四处走走,但潮染竟无法得知自己是否真的在活动。

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渗透在一片浴血的雾霭中,举头望,震惊地看到整个天穹都被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占据。她抬眼,木讷地凝视着它,那一瞬间,它赫然张开了花瓣,黑雾从其间从洪水般泛滥而出,彻底将她拉入黑暗。

“潮染,潮染!”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恳切而焦急。随即天地都晃动起来……不对,是她自己的身体在摇晃。潮染发出一声呻吟,脱出黑暗的梦魇,慢慢睁开眼睛。

“你醒啦,潮染。”

潮染希望她看到的是另一副温柔苍白的面容,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稍显陌生的人族少女的脸。

“白绘独?”潮染发现自己正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扶着她的是枬冗派给她的侍女。她被枬冗任命为幕僚后,便有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她对派侍女一事百般拒绝,但枬冗还是坚持把白绘独塞给了她。

毕竟她可不知道这家伙的底细,万一是眼线,就麻烦了。

“我这是怎么了?”潮染的手指在地板上游走着,轻声问道。

“大人,你走到窗外,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就昏厥了。”

“叫我潮染就好。”她揉揉眼睛。

又是这样……我又昏厥了。潮染每夜的梦境都诡异奇特,而她身处其中,强烈的孤独感如巨石那般压着她。而每逢这时,便会有黑墨般的云雾缭绕,忽近忽远,决绝又调皮。

在平日里,潮染也偶尔会蓦地失去意识,不省人事。在隔绝外界的时候,她之所见一如夜晚的幻梦,令她无从思考。

“容我扶你起来吧,潮染。”白绘独向她伸手。潮染愣了一会儿,心里并不想接受这番好意,可又怕伤害了这姑娘的心,于是默许白绘独将自己拉离地面。

“午餐想吃什么?”潮染刚站起来,侍女便问道。

“油煎土豆和雪梨酒。”她说。

潮染最喜欢这两样东西,她觉得自己永远吃不腻。

于是,当白绘独将午餐端到她房间的时候,她很乐乎地接受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在往日风餐露宿的日子里,潮染总能吃上一顿荤菜——不得不承认,幽有芽是个非常厉害的猎手,无论什么动物,这家伙都能给你弄来。可这并不能让潮染完全满意,毕竟她想念用香油煎炒得热腾腾的土豆,以及精心酿造的、用玻璃小扁瓶装上的香梨蜜酒。可幽有芽并不是厨子,她可做不来这个。

昨天她突然的往窗外一跃,实属潮染意料之外。幽有芽一向能领悟潮染的心思,她知道这个见不得残酷场面的家伙,绝不会允许枬冗所言之事发生,可潮染想与枬冗联手,又没办法在那种时候忤逆他。

于是幽有芽选择了这种做法——逃离。

过了半响,白绘独颤颤巍巍地端着银盘进门来。她显然有些羞涩,但终究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潮染,我能与你同坐一桌吗?”

“可以啊,请随意。”

侍女像只兔子,活蹦乱跳地坐在了潮染右手边。潮染有点惊愕,在她记忆里,除了幽有芽,还没人会故意离自己这么近的。

“你是哪里人?”潮染问她。

“本地人,我生在冷灯。”

“我是禾潭人。”

“潮染没有姓氏吧?这么说来是西成民族的人了。”白绘独略作思索,“可西成民族在禾潭可不常见。”

“是,可我就是那不常见的一份子。”潮染说着小酌一口,“你生在冷灯,又在冷灯服侍城主,你就不想出城去看更大的天地?”

白绘独摇摇头,“不可能的,我永远无法离开冷灯。”

“为何?自由是每个人的权利。”

“你是禾潭人啊,你不懂。”白绘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心事重重,“枬冗大人不会允许冷灯本地人离开的。”

“什么?”潮染一震,“他没有权力让你们这样做。”

“可是他有。潮染,谢谢你教训那些巡查的士兵……他们每天游手好闲,抢夺百姓的粮食,他们的工作就是监视冷灯人。”

“这很可笑。”潮染感到难以置信,“可焉垓人都相貌相似,他们怎么分辨出谁是冷灯人,谁又不是?”

白绘独沉默了半响,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几乎扫到清秀的脸蛋。她嚅嗫着,小手不停地整理衣服下摆,皱褶的衣角舒展又折起,而她的面部肌肉因局促而有几分不自然。

潮染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也不再咋吧嘴咀嚼食物。她知道她需要安静,需要整理情绪。

“潮染……”白绘独低下头,缓慢地扯开领子,在她雪白的肩膀上,用烙印应着一个圆圈,而那圆圈里有交叉的两条杠。这个印记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格外引人注目,宛如漫山遍野的花海里,却有着一块丑陋的焦土。

“冷灯人的肩膀上都有这样的一块。”白绘独说得很是艰难,“五岁的时候,我们就得被迫留下如此的印记。出城之时,守卫自会检查我们的双肩,如果冷灯人敢出城的话……会被公开处死。”

“这简直是暴行!”潮染一甩筷子,“绘独,告诉我,枬冗那王八羔子还在实行这种野蛮的行径?”

白绘独重新整理好衣服,点点头,“是的,而且每天都有新的孩子被……”

“真是岂有此理。”潮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要去找枬冗理论。”

潮染留下没吃完的菜肴,扭身就走。而刚走一步,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扯着。潮染留步了,她知道白绘独有话要说。

“潮染,别给枬冗大人说是我……”

“不会。”潮染一摆袖子,继续向前,“你别害怕。”

从潮染的房间到谒见枬冗的厅堂离得并不远。她只围着那根粗大的柱子绕了两三圈,便到了那扇熟悉的木门前。推门而入,潮染看到枬冗正抱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啃,那女人穿着浅蓝色的纱裙,姿态妩媚,而枬冗显然沉醉其中。

“大人。”潮染吼了一嗓子,“大人,我有事要禀报。”

“潮染?”枬冗放下女人的头颅,却还是抱着她,丝毫没有觉得窘迫,“这个时候有何事要讲?”

“我听闻冷灯有许多耸人听闻的规矩,特来确认。”潮染说,“不过呢,还望大人怀里的那位美人儿回避一下。”

“你对我刚刚找的鲜嫩花儿有意见?”

“有,她待在那里,冒犯了我。”潮染毫不留情地顶了回去,“我在与大人商讨要事的时候,不希望有此类人在现场。”

“呵,有趣。”枬冗一把推开女人。女人喘息一声,抱着半裸露的胸部走开,潮染看到她的肩上有些与白绘独一模一样的烙印,不禁皱了皱眉头。

女人路过潮染的时候,偏头盯了她一眼,说不清是恨意还是感激——毕竟她只是将目光从潮染身上掠过,轻描淡写。

“我听说冷灯人一生不得离开家乡。”潮染直入话题,“这很不妥。”

“有何不妥?”枬冗笑得轻浮,“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冷灯人就不得出城。”

“敢问城主大人有无出城的经历?”

“我没兴趣回答你这个问题。”枬冗的眼神有一刻的闪躲,“可我告诉你,任何冷灯人都必须打这个烙印,而且不许出城。冷灯原本就人少清寡,再往外跑,恐怕我就要独守空城了。”

“一座城留不住百姓,那是城主管理的不力。”

“你说什么?”

“我要求废除这种荒诞的风俗。”潮染提高了声音,好让厅堂里的人都听见,“这是野蛮的残害。城主如此残害百姓,任何神明都不会原谅。”

闻言,枬冗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拳重击在扶手上,冲着潮染咆哮,“什么神明?在冷灯,我就是神明!你们都得听我的!”

“我是禾潭人。”潮染耸耸肩。

“是吗?”枬冗狞笑着,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朝守卫摆了摆。那两人赶忙提着剑,慌忙从命。

“按住她。”枬冗说。

潮染一狠心,咬紧红唇,而由于慌张,她的面容开始发白。潮染直勾勾地盯着枬冗,两个强壮的士兵控制住她的双手,将她按在原地。她没有反抗,事实上,潮染这娇小的身躯就算反抗,下场也只会是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给我把她变成冷灯人。”枬冗对另一个侍卫吼道,“把她变成冷灯人!”

那个士兵愣住了,他茫然地摆弄着自己戴着皮手套的手指。

“用你的刀啊,蠢货!”枬冗的脸红得像快要落山的落阳,“去,在她肩膀上刻冷灯人都有的那图案。”

潮染从容地看着怒不可遏的枬冗,冷汗在背脊上淌着,但她绝不会求饶。潮染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求饶,她深知自己所说的是正确的,而由此衍生出的作为,亦是无误的。

她厌恶枬冗对他手下苍生所做的一切,如同她恨舍魂花把天下搞得鸡犬不宁。

士兵与她四目相接,她疲惫地笑了笑。当那只手猛力撕开潮染的衣裳,露出光洁肩膀的时候,她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传遍全身。

随即潮染的耳朵里传来阵阵唏嘘,以及枬冗愤怒的催促。

士兵的刀尖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折磨她那般,深入皮肉,血开始向手臂、胸膛流淌,温热又潮湿。潮染硬是没让自己叫出来,但那强烈得令她惊愕的疼痛还是使她勉强屈从。她的指甲掐入肉里,嘴皮儿被牙齿咬出血痕,仿佛全身都集中在肩膀,而她所有意志的来源皆是由于痛苦。

潮染感到自己快要昏厥。

而她的耳畔又响起了那个女声。

“潮染……潮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潮染心里一惊。随即她双膝一软,知觉消散,眼眸被白茫茫所覆盖。她不知道自己叫出来没有,因为寒冷的黑色幻境又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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