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啊啊——”
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跳这么高，虽然之前在和魇的战斗中也曾跳到半空中过，不过这次，林木觉得自己真的变身为超人了。
扯着嗓子嚎叫，有些时候，人会叫不一定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更多的勇气。
林木，就属于后者。
眼看着自己就要冲进那团黑黢黢的雾气之中，随之而来的刺鼻气味令林木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他不可能放弃。
应该说，跳到半空中正在做自由落体的他也无法选择放弃。
只能拼了！
改用双手握住轮舞之刃，刀尖朝下，笔直漆黑的刀刃散发出绚丽的樱粉色光芒，和他身上的魔力甬道一样。
林木有种直觉——
自己现在很强。
回应他的是魔力源强烈的鼓动。
实际上，现在他才终于稍稍掌握了一些使用魔力源的要领，那就是首先，他自己要坚定信念。
樱粉色的魔力甬道顺着林木的手背爬上了轮舞之刃，漆黑的长刀变得更加明亮。
这一招，似乎和当初干掉附身在赵展身上的魇的核心时差不多，林木有印象。
“呀啊！”
笔直地将轮舞之刃插了下去，全部的魔力甬道都将魔力集中到轮舞之刃的刀尖。
刀尖就这样刺进了包裹在九婴周身，犹如铠甲的漆黑雾气之中。
眨眼间，从刺进去的刀口里冒出樱粉色光芒，似火焰，开始渐渐蒸发掉周围的雾气。
然而，被雾气笼罩的九婴却仰起脖子嘶声咆哮。
林木的这一刀，没能穿透雾气的铠甲。
“啧……”
咬紧牙关，林木现在通身上下全是汗。
“啊啊啊啊……”
发出低吼，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握着轮舞之刃的双手已经僵硬，两条手臂也快麻得无法动弹。
可是——
夜空中划过一道轨迹，是樱粉色的。
轮舞之刃被弹了出去，咣啷一声，掉落在地。
九婴九颗头中的一颗，就在这时猛地从漆黑雾气中钻出来，对准林木就是一口。
“哇啊啊啊！”
正巧翻了个身，九婴这一口没有咬到他。无暇顾及自己被吓得砰砰跳的心脏，林木双臂一张，一把搂住连接着九婴这颗头的脖子。
脖子很滑，但背鳍却像长满倒刺一般，林木又怕自己滑下去又怕自己被那尖锐的背鳍割得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你给我……安分一点……”
九婴的脖子甩来甩去，林木找到了小时候在游乐场坐“八爪鱼”时的感觉。
“九婴……你给我停下、停下！”
抱住九婴的脖子，林木死活不松手。而下方，被甩出去的轮舞由刀的形态变回人形。
“林木……”
仰着头望向渐亮的夜空，隐隐约约能够捕捉到林木来回摇摆的身影。
“不能让那个臭小子离九婴那么近……”
姜洛卿的声音响起，有些虚弱却仍在逞强。
“九婴现在的力量很可怕，那个臭小子的魔力源轻而易举就会被感染。”
“我知道。”
简单回了姜洛卿三个字，轮舞神色平静。
“你知道？你知道还任由他胡来？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你就是个没资格做刃的垃圾！”
声色俱厉地批评轮舞，姜洛卿清秀的脸看上去有些激动。
但轮舞却一如既往，望着夜空的那张侧脸，看上去犹如雕塑一般，美而静。
“我不是任由他胡来，而是我相信林木的实力。”
声音动听，说着这话的轮舞，仿佛笑了。
姜洛卿也不敢肯定。
黑钻石般的眼瞳中折射出几道惊讶，不止姜洛卿，连干将也是一样。
信赖么？
禁不住在心中嘀咕，姜洛卿并不想承认才刚刚签订契约没多久的林木和轮舞之间存在如此强烈的羁绊。
可毋庸置疑，轮舞给他的感觉不同了。
最初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这个刃很弱，弱到不值一顾，但现在，却又似乎很强。
“一个人的强大不一定是力量上的强大，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脑海中回放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姜洛卿感到自己的左胸口，更加痛了。
映在双眼中的这个少女，有着坚定的神色，乌黑的眼瞳像是镀了一层光，那是对自己的器不容撼动的信赖与认可。
姜洛卿的视线从轮舞的身上移开，飘向了远处。
远处是渐亮的夜空。
林木正抱着九婴的脖子晃来晃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甩出去，甩的远远的。
胸口……好疼……
一种令他快要窒息的疼痛侵袭着他，疼得林木眉眼扭曲。
这和之前，姜洛卿打算感染他的魔力源时类似。
疼痛虽然在持续，但至少林木的大脑是清醒的。
“九……婴……快住……手……”
眉眼挤成一条线，林木咬住下嘴唇强忍着疼。
有种直觉，九婴并不想这么做，或许是受了尹燕眼泪的刺激，变得无法控制发狂的自己。
“九婴你快……醒醒……”
和那个时候姜洛卿幽蓝色的魔力侵蚀他的胸口一样，这次，是九婴的力量在侵蚀他。
突然，大脑里嗡的一下。
林木感到自己的精神与九婴的精神同步了，随着那股令他胸口闷痛的力量的注入。
某种记忆，像缓缓倾倒的水，流了进来。
那是，九婴的记忆——
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浓的化不开，对，像曾经在人类世界喝到的黑咖啡。
在魇的世界也有一种类似于咖啡的东西，但当我把它带到人类世界的时候，普通人都觉得很难喝。
为什么？
为什么来自魇的世界的一切，都比不上人类的世界？
为什么……
脑子有些乱，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我就这样盯着波澜不惊的黑暗看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
这里根本就不是魇的世界。
当然也不是人类的世界。
因为，我被封印了。
既然醒来也就意味着我的封印已经解开，那么我被封印了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我不知道……
这里……好黑啊……
我不喜欢这种黑黢黢的地方，没有阳光晒，没有花香闻，没有衣服穿，没有咖啡喝……
讨厌！
从以前开始我就讨厌一无所有的世界，单调、乏味。
然而魇的世界和这里并没有太大区别，那里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丑陋邪恶的生物。
就连我自己都是那群丑陋邪恶的生物中的一员。
在来到人类的世界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这庞大的身躯和九颗头有那么难看。
然而人类害怕我，人类厌恶我。
只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夸我漂亮……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吐着白雾似的哈气，杏色的秀发上沾了几片晶莹雪花的那个女人——
其实才漂亮。
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即使被封印了这么久，我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可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的笑声。
好寂寞……
好孤单……
我不想呆在这里，不想呆在这种地方。
人类的世界……好想到那边去……虽然我明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嗯？”
好奇怪……我竟然听到了啜泣声。
在这个一无所有的黑暗空间中，难不成还有其他被封印的高等魇？
不过，这抽泣声不像是魇发出来的，更像是人类。
“啊……”
眼前的黑暗，一层接着一层，犹如轻纱幔帐，掀开了。
一无所有的黑暗世界中，终于，有了光亮。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躺在床上，是人类世界里司空见惯的双人床，但床上只有女人一人。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相框，毫无疑问，相框里有照片。
是一张婴儿的照片。
女人的双眼早就哭的红肿，不像只有今晚，我觉得女人似乎每晚都在哭。
有什么事这么伤心？
比起这种难看的哭脸，我更喜欢看女人笑。
人类的女人笑起来都很好看，至少那个女人是这样的。
然而，女人却没有笑，反而哭得更加凶，由抽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哭声，哭得我头都疼了。
毋庸置疑眼前的世界就是人类的世界，但才刚刚解开封印的我，能否顺利过去那边我还不敢肯定。
毕竟人类的魔法协会对高等魇十分警觉，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都有器专门为了加固结界而输送魔力。
在人类的世界，和魇所在的另一个世界之间，其实是存在结界的。
只不过这结界主要是为了阻挡高等魇的入侵。
“啧！”
我不由咋舌。
一想到自己在人类眼中是不受欢迎的坏家伙，我心情就糟的不得了。
闭上双眼，只要闭上双眼我就看不到这个女人，也就不必期待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再回到人类那边的世界去。
但哭声，没有停。
啊……有什么好哭的，女人真是烦人……
就算能闭上眼睛可是没法堵住耳朵，我再次睁开双眼。
感觉我这个人也真是有点矛盾，既不想管这个女人，又放心不下。
从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力量。
也就是说对方不是器，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对于这样一个人类是否能够感觉到我的存在，我不抱太大希望，结果，我只是轻轻地，真的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女人的哭声，停止了。
“宝宝，宝宝是你吗？宝宝！”
女人竟然大叫起来，对着一张不会动的照片。
我禁不住笑了，这笑声，听上去依然很像婴儿的笑声。
“宝宝真的是你吗？宝宝！”
“我才不是你的宝宝呢！人类都是笨蛋么？”
明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回应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和对方说话。
“你？你是谁？”
终于，女人不再冲着照片说话，而是抬起头，望向前方。
“我是一只高等魇。”
“高等……魇？”
很显然，女人并不知道高等魇是什么，这也难怪，毕竟对于人类来说，我们是那个世界不存在的一种生物。
“高等魇就是高等魇喽！”
“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可女人竟然破涕为笑，这笑容，出乎意料的，十分甜美——
让我想起了那个女人。
“刚刚……是你发出的声音吗？”
“声音？你是指这个？”
我又叫了一声。
“对对！就是这个……啊……你这叫声和我的宝宝很像，我还以为是宝宝回来了呢！”
“宝宝？”
目光落到女人怀中的照片上，也就是说，这个小婴儿就是这女人的孩子了么？
“你的孩子去哪了？”
刚问出口，我就看到女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了，哭得红肿的眼睛再次泛起泪花。
一瞬看，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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