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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
有哭声。
是婴儿的哭声。
在S市B区某住宅小区里，今晚，又有人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就时间上来说，现在是半夜三更，或许是周围太静的关系，这婴儿的哭声听上去格外鲜明，哭的响亮有力。
似乎婴儿就在自己耳边，一扭头就能看到。
然而，这栋楼里并没有小孩子，更不可能有婴儿。
对于婴儿的哭声从何而来，每一个听到这哭声的业主都感到摸不着头脑。
并且恐惧。
试想下谁也不希望在自己睡得正酣时听到婴儿在哭，特别是自己的家中，甚至整栋楼中根本就没有婴儿存在。
这种婴儿的哭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晚上。
不过一旦到了黎明时分，就像婴儿该入睡了似的，哭声便会消失不见。很令人怀疑这个小婴儿是否是和正常人有着截然相反的作息时间——
前提是，发出哭声的真的是个小婴儿。
就像现在，天亮了。
哭声，停止了。
时间转瞬即逝。
炎热的夏季在一片蝉鸣声中步入结束，九月份，迎着还未变红的枫叶到来了。
九月，是学生开学的时间。
大学生也不例外。
“啊哈哈，终于可以不用再穿那种土里土气的校服了……你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帅？”
换上一身廉价的休闲装，林木对着镜子，把刚刚剪过的头发梳理整齐。现在，刘海没有了，发型更加清爽干净，也更适合林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
不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自己帅，林木果不其然遭到了轮舞吐槽。
“你是在说你的新发型帅还是在说你的新衣服帅？”
“我说的是我的脸！”
扭头冲轮舞嚷嚷，林木见轮舞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说：“可是你的脸又不是新的，不会变帅的。”
开学第一天，林木就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整个人一下子蔫了。
“我说轮舞……你就不能夸奖我几句吗，好歹今天也是我作为大学生的第一天耶！”
“嗯！大学生的任务是学习，想要我夸奖你的话，就拿成绩来说话吧！”
声音平静如常，轮舞滋溜滋溜喝着林木大清早爬起来为她煮的咖啡。之前林木也有买过星巴克的卡布奇诺给她，不过她还是更偏爱林木亲自煮的。
耷拉着脑袋，林木一听到成绩就更提不起精神来了。
他所就读的这所T大是他的第二志愿院校，也是本地最有名的一所综合性大学。由于高考第二科只答了半小时就交了卷，他与第一志愿的211院校失之交臂，不过第二志愿报的专业是他感兴趣的德语，所以他自己还是相当满足。并且，这所大学允许走读，很适合像他这样的本地学生，再加上他还有个“副业”，除了走读，也没别的路可选。
“那我出发喽！”
背起单肩书包，林木朝轮舞挥挥手，走出了家门。
从今天起，他就是大学生了！
灿烂的阳光洒满校园，校门口不断有大学生出出进进。
林木不自觉停下脚步，正好堵在了校门正前方。
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低着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沉甸甸的眼镜，手里捧着厚厚的大字典，衣着打扮一如既往朴素简单。
这个人，是赵展。
“赵展……”
林木主动扬起手跟赵展打了声招呼。
闻声抬起头，赵展在见到林木后愣了一下，紧接着垂下眼帘继续盯着大字典。
“哦……”
只有这么一个字的回应，林木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挠挠后脑勺，他拼命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展开话题。
沉默就这样降临下来，降临到他们二人的头顶上。
就在上次他从魇的手中救了赵展后，他不止一次到过医院看望赵展，可那个时候的赵展几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大脑一片空白。
之后，渐渐找回记忆的赵展虽然不知道魇是什么，但却隐约察觉到自己招惹来了相当不好的东西，并且那东西被林木打败了。
不管怎么说，赵展的分析能力在同龄人中还是相当出类拔萃。
从那之后，赵展和林木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点微妙，有种彼此无意间知晓了对方不能被他人知晓的秘密。
这种感觉，林木也形容不好。
而且林木还对赵展说了“你能跟我做朋友吗”，到现在他也没敢问赵展记不记得这句话。
“对、对了，我听说你在填报志愿的时候第一志愿就填的这所学校……为什么呢？依你的成绩明明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啊！”
绞尽脑汁，林木想出了一个话题。
推推眼镜，赵展只是眼睑上翻瞟了林木一眼，随后迅速垂下继续盯字典。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这样说完，赵展默默转身向校园里走去。
“我……我们一起走吧！”
小跑两步，林木跟上，与赵展肩并肩。
偷偷斜着眼睛瞄赵展手里的字典，林木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字典可以让赵展看得如此全神贯注。
结果，那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英语字典。
嘴角抽了抽，林木忍不住问：“我说你啊，一本破字典你也能看得这么全神贯注，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总喜欢走路看书所以近视才这么严重。”
话音刚落，林木就感到身旁的赵展似乎甩了一把犀利的眼刀给自己。
闭上嘴，他意识到他好像有点话多了。
“英语……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而语言是与人交流的基本，所以我想学好它。”
慢悠悠地，赵展这样说道。
惊讶于赵展竟然愿意对自己解释看字典的理由，林木顿时感到受宠若惊。
说起来，像这样随意地和赵展聊天似乎已经隔了好多年，又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和赵展随意地聊过天。
“不过我记得你的专业是建筑吧？英语只算二外？”
“这和专业没关系，我学习也不是为了混个毕业证。”
“是啊是啊！你和我不一样，将来要出人头地嘛！”
拍拍赵展肩膀，林木说的是心里话，并非是讽刺或者其他意思。
赵展之所以会有那么大压力，一方面是来自于他的家庭，另一方面也是来自于他自身。
因为要强，所以才会对自己那么苛刻。
“我其实也想将来能出人头地啊，不然搞不好都没钱娶媳妇了……”
伸了个懒腰，林木嘀咕道。
听了这话的赵展没有转移视线，始终埋头盯字典，不过两片血色不足的唇却轻轻张开。
“你不需要出人头地，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嗯？你说什么？”
没听清赵展最后说的话林木扭头看过去，结果只看到赵展双眉紧蹙。
“没什么。”
继续低头盯字典，赵展不再吭声。
心里暗暗抱怨果然还是很难和赵展沟通，林木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路上偶尔看到些新奇的教学楼，林木就会拍着赵展肩膀兴奋得手舞足蹈，然后被赵展鄙视。
虽然和赵展之间还是存在着一道鲜明的界限，不过林木觉得像现在这样一起走在校园里聊天，简直就是朋友一般。
而赵展给他的感觉也和高中时不同，似乎放下了心头一块很重的负担。
也许……被魇附身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事？至少可以给宿主一个重头开始的契机——
脑海中莫名掠过这样的想法，林木不由苦笑。
若是轮舞听到，八成又会骂他很傻很天真了。
就在林木和赵展各自走进各自的教学楼时，轮舞独自一人来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是游戏厅。
打街机是男女老少皆宜的娱乐。
在S市这家名为“英雄游乐”的游戏厅角落里，有着一台万年没有被修好的老虎机。
向前台人员出示了身份证，轮舞走了进来。
别看轮舞貌似跟个初中一二年级的学生差不多，其实身份证上显示的信息她已经20岁了。对于刃来说，以人类的年龄来判断没有丝毫意义，20岁这个年纪也是方便于她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场所。
不假思索，她来到那台坏掉的老虎机前，也不顾旁人疑惑的眼光，坐了下去。
将游戏币投进去两枚，老虎机竟然启动了。
屏幕亮起来的同时，有不断滚动的图案映入了轮舞那双含可可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黑巧克力似的双眸里。
紧接着，转动停止，是三个相同的图案。
然而，这图案却不像常见的老虎机是“7”或者水果和动物。
那是一种由线条组成的抽象图案，和图腾或某种宗教符号有点像。
实际上，那是魔法协会的标志。
这台老虎机若是普通人看起来就是一台稀疏平常的坏掉了的老虎机，可一旦在投入的游戏币的时候施加一点点魔力，这台老虎机就会启动，以另一种方式——
这是遍布世界各地的刃与魔法协会总部联系的方式之一。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用手机，但那个认证没有这个方便。
无需指纹或者视网膜，光凭魔力源，协会就会判断出她的身份——
“轮舞之刃”，屏幕上显示着轮舞的名字，然而这个屏幕只有拥有魔力的人才能看到，在普通人眼里，她只是无声地对着一台坏掉的老虎机罢了。
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帮林木在魔法协会正式登记。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刃都诞生于魔法师充满魔力的双手之下，起初是本•爱德华兹，刃的父亲。之后也有战死的刃经由其他魔法师或器的呼唤重新复活，他们都受魔法协会的管制。
然而仍有个别的刃因为种种原因从协会中脱离，变成了流浪刃。
流浪刃不仅不受到协会保护甚至协会还会依照刃的所作所为及危险程度视情况对刃进行追杀，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器的身上。
虽说大多数器都诞生于魔法世家，而魔法协会正是由魔法世家组成，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之中，还是有林木这样的特例。
祖上N代都是平平凡凡的人类，却在某一代出现了拥有魔力源的人。
这样的人类只有两条路，迟早成为器，像林木；或者迟早魔力源被其他器或魇所接收。
实际上，在轮舞最初与林木签订契约的时候她就应该与魔法协会联系为林木做正式登记，然而她却犹豫了。
一方面因为林木太过天真，她不敢肯定把这样的林木卷入杀戮和死亡不断的世界中是否正确；
另一方面是因为——
她不是个称职的刃。
想到这里，轮舞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皱眉这样的动作。
就像劳动合同，契约可以签订自然也可以解除。
当初，她是抱着随时和林木解除契约的想法与林木签订契约的。
不过，林木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很傻很天真，但毋庸置疑，林木凭借自己的力量除掉了两只魇，并且都是在未伤害到宿主的情况下。
她其实，什么忙都没帮上。
小小的手攥成拳头，每当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力时，轮舞都有种想要暴打自己一顿的冲动。
她还说过林木是抖M，其实她自己也差不多。
直到现在，她也依然在为是否要为林木做正式登记而苦恼。
一旦在魔法协会正式登记的器与刃，就不可以随便解除契约。
也就是说，一旦再发生那样的事，她仍然无法逃避——
“你还是不了解人类……”
这是她的父亲在创造出她后，对她说过的话。
这也是她的上一代器临终时，对她说过的话。
“我还是不了解人类……”
乌黑的眼睛像是注视着发亮的屏幕却又不像，轮舞自言自语。
“哦？是小舞啊！”
这时，熟悉的大叔音在耳畔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