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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捧着冒出热气的马克杯，杯子里的咖啡飘出浓郁香甜的味道。
林木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美青年冲的咖啡欲罢不能，简直跟上了瘾似的。
扭头四下望了望，这里是二楼画室，和初次看到时几乎一模一样，不是指陈列摆设，而是仍然那么杂乱无章。
满满的全是画，每一幅画都满满的全是怪物。
其中有那么三幅，画得仿佛和那一晚，将轮舞、姜洛卿以及干将堵在死胡同的那三只魇如出一辙。
林木享用咖啡的好胃口一下子变差了。
“怎么了？”
端着自己的咖啡杯，美青年来到林木对面，坐下来。
自然而然地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若是别人做出这种跷二郎腿的动作很容易令人反感生厌，可美青年这样做，却只会给人优雅的印象。
果然这年头走到哪都要靠刷脸……
林木弱弱地在心中嘀咕。
“难道咖啡不合口味吗？”
闻言，林木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很好喝的，闻着就特别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喝完就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嘿！”
笑着这样说道，林木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我说林木……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里的画都特别吓人？”
没料到对方会问的如此单刀直入，林木愣了一下，抿着双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沉默一小会儿，他弱弱地问：“我……可以实话实说吗？”
“哈哈！”
美青年笑了，笑声爽朗，魔性却不减。
“当然可以啊！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说谎的孩子，实话实说就好，我不会介意的……怎么说呢，身为一名画家，我也希望能有人实实在在地给我的画一个中肯的评价。”
“嗯、嗯……”
点点头，林木觉得即便实话实说也应该好好组织一下语言，至少说的不能太过分，毕竟自己不是艺术家，评价这种东西也是见仁见智的，并不是说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一定不好。
“怎么说呢……有点另类的感觉吧？不是说不好，而是一般人欣赏不了……如果单看一幅画倒还好，可一画廊全都是这种怪物的画，看多了还真是有点瘆人。”
说着，林木不自觉地哆嗦一下，连忙喝了口热咖啡压压惊。
“瘆人么？”
勾起双唇，美青年侧头扫了一眼画室中凌乱堆放的画。
“为什么会觉得瘆人呢？是因为它们很难看？”
“呃……”
林木回答不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些画该说是难看呢，还是恐怖。
“其实从我拿起画笔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美究竟是什么？丑究竟又是什么？”
意识到就凭自己那点墨水真的无法和艺术家沟通，林木乖乖闭上嘴，只是看看不说话。
“实际上，所谓美丑也不过是站在人类立场的认知罢了，是一种社会性的东西，就像所有人都拥有两只眼睛一张嘴，试想下，若是全人类都是三只眼睛三张嘴，那么只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的那个，是不是就会被归类为丑了呢？不……不对，应该比那更甚，会被叫做怪物吧？”
优雅的双唇吐出意义不明的话语，林木听得似懂非懂，觉得美青年不愧为艺术家，连看问题的角度都和普通人大不一样。
“结果……就像这里面的怪物，若是在怪物生存的世界，他们就是常见的，普通的，美的，而这时如果混进来一个人类，恐怕那个人类才会被视为怪物……你说是不是，林木？”
啜饮了一小口咖啡，美青年面带微笑，可林木总觉得这次对方的微笑和平时不同，有点冷。
“啊……我脑袋其实很不灵光的，太复杂的问题我会想不通……”
挠挠后脑勺，成功将一根呆毛抓成了三根，林木苦笑。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困意，爬上了林木的眼睑。
眼睑，变得重了。
“我啊，在看到你喝我冲的咖啡喝得那么美滋滋时我真的很惊讶呢！”
一边说，美青年一边站起身，朝着没多远距离的林木走来。
一步——
“咖啡还好喝吗？”
魔性的嗓音轻轻抚摸耳膜，林木不由甩甩头。
“好……好喝……”
两步——
“一般人如果喝到我店里这种咖啡，会觉得比马尿还要难喝的……”
“欸？”
三步——
“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也只有体内拥有魔力源的人才会觉得它好喝，所以……”
“你说……什……”
停下脚，奶油般白皙的大手落到林木的头上，举止优雅。
“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你是器。”
放在林木头顶上的手突然一用力，将林木的一头短发狠狠揪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的林木，早已不省人事。
正确说来是被迷晕了，睡着了。
“呵呵呵……”
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性嗓音响起，美青年五官端正的脸上浮起狰狞的笑容，这样一笑，和画作中的怪物没两样。
美与丑的界限，原本就不是那么清晰。
与此同时，画廊外。
赵展正在拼了命地想要走进这间画廊来。
即便他曾经不止一次经过这间画廊，然后不止一次认为这里最好不要随便进去。
令他改变心意的原因——
是林木。
和平时一样，双手捧着大字典，他埋头走在街上。
然而鬼使神差地，就在经过画廊的一瞬间，有某种直觉，迫使他抬起了头。
紧接着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映在他双眼之中的那个人，就是林木。
林木的侧身，清晰到不会让赵展认错的程度。
自从之前遭遇过那件事，赵展就觉得林木不一般。
或许自己真的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而救了自己的那个人正是林木。
即便当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可他清清楚楚记得，在一片叫他绝望的黑暗之中，他听到了，林木的话语——“你能跟我做朋友吗？”
朋友——
赵展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有朋友。
赵展曾经以为自己不配有朋友。
可是，林木却希望他能跟他做朋友。
也许，他并非是林木的第一个朋友，可林木却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直觉告诉赵展，他的朋友不可以进入这间画廊。
这间画廊，很危险！
于是，他冲了进去。
他以为他冲了进去。
遗憾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那扇大门都无法对他敞开。
从外面看，从里面看，画廊的大门都没有上锁。
可就是进不去！
仿佛画廊内部已然变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这空间与赵展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处于同一条平行线上。
“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
急的赵展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有一颗滴到了他的眼镜片上。
“林木……林木你在吧？回答我林木！”
忍不住大声呼唤林木的名字，可没有人回应他，除了大街上一个个异样的眼光。
“怎么办……这……”
心急火燎，这时，赵展想起了一个人——
他曾经要过那个人的手机号码。
与此同时。
通过网络，通过打听，通过魔法协会的协助，轮舞终于摸清了那位名叫尹燕的太太的底细。
这位太太，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
当轮舞看到由协会那边传来的尹燕的先生，也就是范旭的详细资料时，整个人惊呆了！
显示在老虎机屏幕上的那个人，名叫范旭，是尹燕的丈夫。
然而，无论是长相、年龄、资历、身份……
没有一样是与那天她和林木见到的“范旭”相符的。
也就是说，那位美青年画家借用了范旭的身份，伪装成尹燕的先生。
“是谁……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喃喃自语，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一串耳熟能详的音乐，哆啦A梦主题曲。
轮舞立即按下接听键。
“喂？”
在通往S市的高速公路上，有一名青年正在开车。
车子不错，低调的黑色，低调的奔驰。
型号是奔驰E级，车牌尾号是三个9。
行驶速度很快，近乎于是在飞驰。
青年戴着墨镜，硕大的墨镜遮住了青年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不过青年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衬衫与定制西装，一看就是有钱任性。
即便如此，很多人并不能一打眼就看出这身行头的价值，因此只能说青年还是低调做人。
只是，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倒是有一件并不低调的东西。
应该说是高调。
不是身材惹火的美女，而是武器——
一把剑。
在现代社会，会在自己奔驰的副驾驶座上放一把剑，怎么想都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剑很漂亮。
从剑柄到剑身，通体青翠，如同由翡翠制成，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上面精致的水波纹。
这把剑，也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只是这个时候，还没人知道。
黑暗——
黑暗的世界里一无所有。
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
还是死了……
林木感觉自己在做梦。
梦到自己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
有人在与自己对话，可他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抑或是他听到了，却无法思考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这个人是谁？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他认识的人。
又像是他自己。
却又不像。
混乱。
不、应该说是混沌。
林木虽然学的是外国语，可语文算不上太好。
他无法，找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感觉。
还能够思考……
既然还能够思考，证明也许他还没有死。
既然还活着，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睁开眼睛？
然后，他睁开了——
随着沉重的眼睑不情愿地睁开一道缝隙，有光，刺了进来。
外界的一切，一点点，在瞳仁之中映了出来。
好红！
红得像血。
一片、一片。
和夕阳西下时令人感到无限向往的火烧云不同，眼前的景象看上去也像云，又像雾。
密集得叫人窒息。
红得令人作呕。
人类的本能，在排斥这种粘稠的红色。
“这里是……哪里？”
终于，林木在愣了半晌之后，干涩的嗓子发出声音，声音嘶哑。
他想喝水。
突然间，这水让他联想到了咖啡。
“啊，对了！咖啡！我……我是在画廊里喝了咖啡……”
即便林木只是个单纯的大学生，电视剧里这种场景他可没少见——
下药！
第一时间，脑海中就反应出了这个词语。
第二时间，反射弧长得过了头的大脑才意识到——
他不能动。
双手双脚像是被周围的血红吞噬，陷入其中，一动也动不了。
回想起当时在魇的体内，那些被装点在“艺术墙”上的同学们，林木不由头皮发麻。
难道说……我现在是在魇的体内？
刚想到这里，耳畔突如其来有了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