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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正在和林木嘀咕“男人之间的话题”的罗青冬抬起头。
“什么患者？”
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罗青冬扭头看林木。
“啊、没什么……就是之前冬哥不是跟我说了嘛，那位被钢板砸到的初中生……”
“哦，是啊，是晓宇……晓宇怎么了？”
显而易见，罗青冬并没有弄懂为什么轮舞会突然提起罗晓宇，而林木也是感到脑仁儿疼，用埋怨的眼神瞥了轮舞一眼。
想来也是，轮舞和那名患者又不认识，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
本来林木是打算先和罗青冬聊天，聊着聊着把话题往那名患者身上引导，这样也好显得自然，可结果……
“啊是这样的……”
灵机一动，林木开启了他编瞎话的新技能。
“就是吧，轮舞她啊……她……她父母是学心理学的，所以她多多少少也懂一点，我今天带她来呢就是想让她帮冬哥你那名患者排忧解难的，对、就是这么回事……”
感觉编的瞎话自己听着都假，可林木也没办法，想说轮舞是学心理学的，可一个看起来和初中生没两样的小女孩懂心理学才更奇怪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小木真是让你费心了。”
没有怀疑，罗青冬起先困惑的表情换成了笑容。
“不过现在护士正在给晓宇换绷带，你们等会儿吧！”
“好……”
默默呼出一口气，林木心想自己还挺有撒谎的潜质的，搞不好将来能当个演技派明星。
正这么想着，他听到罗青冬问轮舞：“轮舞啊，没想到你父母是学心理的，挺厉害的嘛！”
轮舞只是点点头，没吭声。
生怕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会聊露馅，林木急忙插话道：“对了，冬哥你知道吗？我这几天看新闻，有不少要参加世界中学生田径锦标赛的人都因伤弃赛了。”
“哦，这个新闻我也知道。”
成功将罗青冬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件事上来，林木默默给自己点了32个赞。
“不过啊，那件事也是蹊跷……”
摸着下巴，罗青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之前，我和在德国留学时的导师通电话时他还说起这事呢！说有一个运动员就是他的患者，然而他却治不了。”
听到“治不了”这三个字，林木心脏咯噔一下。
“为什么治不了？”
发出疑问的人是轮舞，林木扭头看过去，轮舞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说也奇怪，我导师居然跟我说那名运动员的腿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所有检查都做了，一切正常……”
“那不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是什么事都没有啊！”
摊摊手，和林木两个人像说绕口令似的，罗青冬也是一脸诧异。
“但那名运动员就是跑不了步，明明双腿什么事都没有，正常走路都没问题，可一旦要跑步就会跌倒，据运动员自己说，其中一条腿疼的特别厉害……”
其中一条腿……
上眼睑微微颤动，林木心脏像被冰冻住了，冰冰凉，此时连偷瞄轮舞的勇气都没有。
恐怕事情真被轮舞说中了！
冬哥诊所里的那名患者就是宿主本身。
“之前也有中国的运动员在网上咨询来着，说的也是这样的症状……”
说着，罗青冬重重叹出一口气。
“我学医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怪病，与其说是病，听起来倒像是中邪了，或者是……对、被诅咒了！”
双手拍了一巴掌，吓得林木浑身一哆嗦。
“怎么了小木？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是不是也得流感了？”
回过神来，林木摇摇头。
“没，我身子骨硬着呢！”
“告诉你，平时多锻炼、多喝大麦茶，增强免疫力。”
“是、是……”
连点了两下头，林木挂在脸上的笑容伪装得十分勉强。
为什么……魇的宿主总是会和我身边的人扯上关系啊……
虽说这回的宿主并不是他认识的人，可毕竟也是冬哥的患者，林木很难想象若是他最终无法将魇与宿主分离，到了不得不斩杀宿主的时候，他该怎么做？他该怎么面对冬哥？
“小木……小木？”
“啊、啊？冬哥你说什么？”
完全心不在焉，林木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怎么了？我问你高考志愿报了没有？”
“还没呢……”
简单回了一句，现在林木一门心思全在魇和宿主身上，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护士的身影。
“罗大夫，晓宇的绷带换好了，我去205号房了哈！”
“哦，去吧！”
朝护士挥了挥手，罗青冬又看向林木，说：“行了，现在你可以带着轮舞去看晓宇了……”
刚站起身，T恤下摆又被罗青冬揪住了。
“小木，也别太勉强了，倒不是说我信不过轮舞，不过晓宇那孩子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我怕他受到刺激……”
“放心吧，我懂。”
点点头，林木就说罗青冬是个爱操心的人。
咚、咚敲了两下门。
在罗青冬的带领下，林木和轮舞走进了名叫罗晓宇的患者的病房。
迎面吹来的，是一股清新的风。
“晓宇啊，这两位大哥哥和大姐姐，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是来看望你的。”
罗青冬面带服务性微笑，这样介绍道。
前方，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正面对着一扇全开的窗户。
从窗户吹进来的风，不小。
雪白的窗帘被风吹得犹如舞动的飘带，同样在舞动的还有少年短碎的黑发。
少年脊背挺拔，身材虽然偏瘦，但能看得出少年是一名运动员。
“嗯？”
转动轮椅，少年使自己转过身来。
这是林木第一次看到罗晓宇本人——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是样貌，而是表情。
罗晓宇有着一张干净的脸，五官端正。
然而总有那么一丝丝不和谐的感觉，令林木放心不下。
罗晓宇，在微笑。
乌黑的眼睛像是缺少聚焦一般，明明正在看着他们，却又像没有在看。
两片唇，薄薄的，始终上翘，似乎已经翘得僵硬了。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好。”
“你好……”
林木也挤出一丝微笑来，旁边的轮舞自然还是面无表情。
“那……我就先去看看别的患者了哈！”
拍拍林木的肩膀，罗青冬抛给罗晓宇一个灿烂的笑容后，转身走出了病房。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房内只有林木、轮舞和罗晓宇三人。
直觉告诉林木，这个名叫罗晓宇的初中生就是宿主。
即便罗晓宇并没有像赵展那个时候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中，整间病房的空气也不像先前学校里飘荡着浓郁的异味，然而——
这个罗晓宇……笑容好扭曲。
像紧紧黏在脸上撕也撕不掉的面具，这笑容给林木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仿佛罗晓宇借用这张面具拉开了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距离。
然而抛开感觉不谈，肉眼捕捉到的罗晓宇，是个绝对正常的少年。
“你……”
刚张开嘴，林木就看到身旁的轮舞先他一步迈开脚，走向罗晓宇。
“喂轮舞……”
伸出手拉住轮舞的手臂，意料之中，林木被轮舞狠瞪了一眼。
“之前不是说好了嘛，今天只是来看一下宿主的情况……”
趴到轮舞耳边，林木小声呢喃：“而且，和赵展不一样，我看这个罗晓宇看起来还蛮正常的……”
“这个人类哪里正常了？”
伸出手指着罗晓宇，轮舞嗓音冷淡，不过音量却不大。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名叫罗晓宇的患者，比之前赵展的情况还要严重。
至少，当时的赵展身上还残存人类的感情，然而这个孩子却似乎硬生生将身为人类的感情扼杀掉了。
从对方的身上，轮舞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除了扭曲。
“大姐姐……”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不语的罗晓宇突然开了口。
没有叫林木，他叫的人是轮舞。
轮舞抬起头。
对面，罗晓宇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眸，依然在笑。
情不自禁的，林木吞了口口水，紧张得双手握拳。
“大姐姐，你好可爱啊！”
突然，罗晓宇两眼弯成月牙，眉开眼笑地说：“虽然诊所里的护士小姐也都很可爱，不过比我大太多了，大姐姐你是高中生？”
轮舞没有回答。
“还是初中生？如果是初中生的话那就没比我大几岁啊，搞不好我们可以处朋友呢！”
“咳！”
最后三个字刺激得林木直咳嗽。
这小鬼……
先前对罗晓宇的警惕一下子没了，林木心想：我跟轮舞同住一个屋檐下，近水楼台的，都没说的这么直接，你才刚见到轮舞一眼，这算什么，一见钟情吗？
对于罗晓宇的话，轮舞依然没有回应。
“不过啊，大姐姐会不会嫌弃我呢，因为我的腿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说着，罗晓宇垂下视线盯着身下的轮椅。
“你……不觉得痛么？”
终于，轮舞开了口，不过说出的话却和之前的话题毫不相干。
好听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之中，连风都吹不散。
罗晓宇脸上的笑容，只有在听到“痛”这个字眼的时候才产生了细微的动摇。
但这动摇，一闪即逝。
“痛？你是说腿吗？还好啦！之前手术做的还算成功，再加上罗大夫的医术也很好，现在已经不痛了。”
“是么……”
没有多言，轮舞默默转身，打开门。
“轮舞？”
没料到轮舞这么快就要走，林木尴尬地朝罗晓宇笑了笑，一边说着“改天再来看你”一边跟着轮舞走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了。
注视着硬邦邦的门板，罗晓宇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走进711便利店买了两个两块八的鱿鱼饭团，林木今晚的晚饭就是这个了。
他现在，正在罗青冬的诊所蹲点。
上午的时候他和轮舞特意跑来这里试探宿主的情况，结果没说上几句话轮舞就走掉了，之后轮舞有告诉他，魇的本体并没有附在宿主身上。
但毋庸置疑，罗晓宇是魇的宿主。
若是找不到魇的本体，直接解决掉宿主便成了最一不做二不休的办法，向来固执的轮舞极有可能走这个极端。
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轮舞变成杀人凶手，在林木眼里，凡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特别是白天时他觉得罗晓宇还没到被魇吞噬的地步，只要还有救他就不该放弃。
于是，他来了，打算和这名初中生彻夜长谈一下。
毕竟他们两人都是男生，方便交流。
迅速将两个饭团塞进肚，林木随便编了个谎话糊弄值班护士，紧张兮兮地走上了诊所的二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