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恶战结束，亚瑟竟闻不到一点腥腐的气息。
刚才还无比粘稠释放着温度的血海，竟然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就连经历恶战的长枪与机甲上，沾染的那些早已凝固的血渍，也开始像斑驳的油漆一样脱落。
那些鲜红的血正发生着明显的变化，那翻涌的漩涡也渐渐趋于宁静。在这个仿佛只有古堡得以永存的虚无空间中，鲜血竟化为一池泉水，让这里多了一丝鲜活的生气。
亚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就连战斗屏幕都分析不出来目前的情况，只能检测到大量的无态有序的涌动着。那清澈的水仿佛代替了那血液，那血则好像沉入了土壤的深处，永远不再醒来。
忽然，这汪清水的漩涡之中，竟然跃起了一尾池鱼。细小而闪耀的细小鱼鳞，释放出闪耀的光芒。
亚瑟的目光就这样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仿佛那尾池鱼便是山间的童子，林间的信使，炼狱中的向导，末法时代的弥赛亚，引领着亚瑟，跨过山重水复，直到柳暗花明。
亚瑟得思绪已经追随那条鱼儿，浸入清水之中，破开徐徐水流，进入到漩涡的最深处。
只见，在漩涡的深处有一道门。
亚瑟猛然清醒过来，却看见脚下的漩涡徐徐张开……
“竟然真的有一扇门！”
那是一扇在寻常不过的房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断掉的门把手沾染着晨露，混杂着岁月的锈迹。当小鱼游到那扇门时，门缓缓打开了。
亚瑟感到一阵温暖的心悸。
那扇门之后是一间普通的民居，摆放是那样的简陋和随意，桌上还放着一份已经冰凉的牛排和水果沙拉。
虽然如此平凡，但经历两场生死恶战的亚瑟，看到自己的家也不禁动容。积累的疲劳猛然释放出来，他感觉很好很累。
这时，亚瑟从古堡的墙壁上扳下一块碎石。因为战斗屏幕上提示着：幻术魔法——水月，可能性：60%。
这是一种常见的幻术魔法，只要敌人接近幻术，就会触动早已设下的陷阱，害人于无形之中。
但是，破解的办法也很简单，既然是水月，本质上便是虚幻之物。在接近之前试探就能避免。亚瑟感激机甲给自己以提醒，险些被敌人钻了空子。
亚瑟将碎石渐渐坠下，借此打破这攻击人心弱点的幻术。
然而，亚瑟没有看见幻境破灭，甚至连一点幻觉涟漪都没有检测到。他看到碎石徐徐坠地，然后发出笨拙的响声。亚瑟清楚地看见，石块将地板砸出了一块凹槽。
“这竟然是真的！”虽然高级的幻术可以模拟各种物理规律，但这种近距离的试探，却少有不出问题。
而这时，战斗屏幕上也明确认定这扇门的背后就是亚瑟的家。
“你怎么还不回去，”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亚瑟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教士，破开了黑色的皮囊，穿着教会的军装，“你以为开一次结界大门很容易？”
竟然是之前放过亚瑟的那名男教士。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两名机甲教士和四名魔法师都出现在了水池中。
那扇门的平面之上，四名魔法师分立四周，他们绽放着清澈的光芒，身体周围是如水的波浪。
“这是你们打开的吗？”亚瑟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看到几名教士平安无事，心里觉得安稳了许多。
“当然是我们，不然那血如何变成清水，传送门又是如何打开。”那教士始终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说话，但忽然话锋一转，言语里透露出欣赏，“你竟然解决了两重结界，也算是人才。”
“之后准备去最高教会学院读书吗？”一个好听的声音吸引了亚瑟目光。站在那名男教士后的小女生，看上去也是一名机甲士，两人都把自己的贴身武器裹得严严实实。
“想过，当然想过，不过今天我还以为逃不出去。”亚瑟虽穿着机甲，看起来庞大，但言语里透露出谦卑。
“放心，就算结界在如何强大，外面可有彼得大人。”男性教士不以为意地说。
可为什么我在结界里苦战时，我连一点支援都没有得到。亚瑟在心里吐着槽，但还是尽量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你可以走了，剩下的由我们来处理。”那名男教士没有其他的交待，只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朝着古堡走去。
亚瑟准备听从指挥，通过那扇门，回到自己的家里。他慢慢朝着那扇门走去，只见四名魔法师面无表情地维持着传送门。
就在他准备解除机甲，一跃而下时，亚瑟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转身朝两名机甲士跑过去的瞬间，那四名魔法师微微变了脸色，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悦。
那两名机甲士见亚瑟掉头追了过来，也停下了脚步，眼里充满了厌恶。
“你又回来干什么？不知道教会魔法师在结界内维持传送门对身体的消耗很大吗？你不知道长时间使用魔法会进入‘疯魔’状态吗？”男教士也不管亚瑟有什么理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教会的净化之水也是有限的好吗！”
亚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激烈，虽然确实觉得自己给对方造成了麻烦，而感到心里有愧，但也没觉得值得这般小题大做。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疯魔’状态。魔法师与无态共鸣，使用无态施放各种魔法，这本身就存在着风险。大大小小的魔法限制不说，最直接的就是魔法师会陷入疯魔。
造成疯魔的具体原因现在还无从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品阶低的魔法师，经常发作，但不致命；品阶高的魔法师，可以通过各种秘法控制，不常发作，但发作就很致命。
亚瑟学习过《近代教会史》。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教皇格利高利发起的教会和魔法师为期二十年的战争。
教皇若只带来机甲，想来绝不能二十年内分出明显的胜负。教皇在战斗指出，就公布了教会的一项可以说握住魔法师命门的技术——净化之术。
净化之术基于一种教会特制的药水，可以及时控制疯魔的爆发。疯魔几乎是每一个魔法师的困扰，为了保住性命，为了进入更高的魔法殿堂。一时间，许多边缘的缺乏对控制封魔能力的魔法师纷纷倒戈，最短时间充实了教会的魔法实力。
现在，亚瑟也不想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善的性格也让他不会与人针锋相对，遂诚恳地请求：“我可以将古堡里的少女带出去吗？我答应了一位……一位陌生人，要保护少女的安全。”
亚瑟说着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补了一个动机：“她持续昏迷不醒，需要及时治疗。”
“少女？陌生人？”男教士露出轻蔑的笑容：“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这可是魔法结界，这里的少女肯定有问题，甚至是人形陷阱。何况你刚才也说自己危在旦夕，哪有余力保护别人。你要再不走，我连你的身份也要怀疑。”
亚瑟当然不敢冒犯使徒军团的权威，而且他也对少女的身世存疑，但是想到之前的承诺与经历，又觉得没做到有始有终。
因此亚瑟冒着对方愤怒的风险继续争取：“即使有问题，我也可以把她带出去，治疗之后再确认她的身世。上帝宽恕一切，教会引导羔羊。想来使徒团也不会拒绝拯救一名被魔法师伤害的无辜少女吧。”
“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写小说啊。”男教士露出一句嘲讽，就像扔掉一张纸屑。
亚瑟则赶紧接过，甚至象征性地掸去尘埃，“写小说多没前途，东郊的塞万提斯产量这么高，都快要被饿死。我还是比较相望有前途的职业上靠——比如当个教士什么的。”
亚瑟一阵嬉皮笑脸，竟然把两名战斗教士给逗开心。虽然男教士还是紧绷着严肃，那名女教士已经笑得合不拢腿。
亚瑟见情绪稍缓，不等男教士发表意见，赶紧发动喷射器，往古堡的高塔之上飞去。
他来到房间的窗外，透明的玻璃窗，看上去异常洁净。就在他准备让较为庞大的机甲从塔顶的巨大天窗里进入时，战斗屏幕上忽然亮起了急促的红光。
但是，那红光破碎于刹那。
亚瑟的左眼在战斗屏幕碎裂的瞬间而受伤，剧痛让他难以忍受，特别经过两场激烈的战斗，身体忽然一阵虚脱，从高塔之上坠落了下来……
而那名漂亮女教士的目光比手中重狙的枪口还要寒冷，黑暗而修长的狙击弹道，包裹着夺人心魄的恐惧。
女教士从包里拿出一支香烟，朝男教士借了个火，深吸一口，远眺如流星般坠落的亚瑟。
“小子，我没点头，你也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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