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星光越来越淡,镜湖渐渐动了起来。幽深朱门和三只巨手的角力俨然已近尾声。三台庞大的机器对无态的抽取和固化逼近极限。可朱门依旧匀速闭合着,缓慢却势不可挡。
如今,朱门只留下一个不大的缝隙。大教堂方面责令战士们将速度提起来,即使短距离的喷射前进也被允许,只要尽可能多的士兵们能被送到镜像之门的那头去。
亚瑟看着莱特消失在那扇门后,心想他已经踏上堕落之土,或许已经见到了别样的风景,心里一阵失落。他还没做好适应老爹不在身边的准备,一行极细极轻的热泪顺着望向虚无的目光缓缓流淌。
一阵闭合之声惊醒了森林里的飞鸟。三只巨手在朱门猛烈闭合的刹那,被毫不留情地碾成齑粉,三面形隔绝空间也被蹂躏得支离破碎。受到这近乎绝对的压力侵蚀,三台巨大的机器本就超负荷运转,被迫停止时,机器内部发生严重故障,发生了爆炸和燃烧。
三台耗资甚巨,凝结数名天才的经年心血的机器,就这样报废了。
然而,机器焚毁还能重建,但重伤的人却不见得可以复原。发动时间魔法的魔法师们,在魔法阵失效的瞬间,纷纷遭到不同程度的时间侵蚀。这种禁忌之术,需要的不仅是元素、无态、智慧,还需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有的魔法师的手臂肌肉老化萎缩,有的面容迅速苍老,有的心理年龄激增或急降,有的则直接丧失了魔法——控制魔法的能力回到了学习魔法之前。
那扇朱门在闭合的瞬间,迅速变形,先展开成一个仿佛打翻调料桶的梦境,复又缩小成一枚浓缩黑暗与光明的芥子。然后又展开成一些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图形,然后又缩小成极小但令人难忘的一个个点、线、面。
最后,红色的能量团开始分散,变淡,变成一个个颗粒,消散于无。
虽然付出了极高的代价,但彼得大人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的变化,好像这样的代价是赌局刚开始便已压上全部筹码,赚了是幸运,赔了买高兴。
亚瑟离他虽远,但能感受到对方决断的气息,真要在赌桌上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赌徒。“在赌桌上,一个称职的赌徒必然有赌上自己性命的觉悟,而一个优秀的赌徒必然有赌上别人性命的觉悟。”
这句话是老爹告诉他的,亚瑟觉得用在红衣老人身上很合适。恍惚间,离别之痛犹在心中的亚瑟不经意地笑了起来。
因为记忆里,老爹留给他的大多是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可是,他虽笑得不经意,但不表示没人注意。红衣老人的目光微微偏移,已有几名魔法师和机甲士会意而动。
出神的亚瑟被身旁忽然亮起的蓝色火光吓了一跳,只见几名身着教会军装的魔法师从火中走了出来,而另外两名接受过高强度体能锻炼的机甲士,手握兵器从大教堂上腾挪而下,轻松地封住了亚瑟的退路。
亚瑟清楚面对教会军人肯定没有逃走的可能,正准备解释时,对方便对他做出了判断。
“体内和以身体为原型的两米区间内没有无态波动,初步鉴定不是教会魔法师。”
“身体经过专业的体能训练,手指上有十字戒形状机甲召唤仪,但年龄跟教会低级机甲士身份不匹配,身份存疑。”
一名机甲士凭空一阵滑动,一个悬浮屏幕出现在面前,亚瑟哪里见过这些东西,紧张得说不出话,“联系埃德罗王都教堂负责人——詹姆斯神父,请求完毕。”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请求确认,请等待……”,然后屏幕黑了下来。
不多时,屏幕再度亮起,老神父出现在屏幕上。老神父和亚瑟同样因为在屏幕上看到对方而吃惊。
“亚瑟,你怎么在这儿?”老神父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大,踏实和温和跟他那不正经的老爹差太多。
“你认识他?”神国大教堂的机甲士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警觉。
“当然,他就是莱特教士的养子亚瑟。”老神父努力帮亚瑟洗去误会。
但机甲士看着亚瑟的眼神,显然是在说:“亏你能找到这里来……”
机甲士看着老神父说:“请你将情况转告彼得大人,我们需要得到明确的命令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好的,我这就去。”老神父断掉了通讯。
亚瑟看着令行禁止的机甲士,暗想老人将下属调教得真好。
在神国大教堂的豪华圣堂里,老神父激动地述说亚瑟的情况。彼得大人饶有趣味地听着,但他绝不是对糟老头子的话感兴趣。
“他竟然收养了一个孩子?这可不是一名刽子手,一位神仆能干出的事儿。”彼得大人笑着说,眉头竟舒张开了。
“最初确实没人相信。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教士怎照顾得好一个婴儿?但他确实做到了,果然是神还保有了他灵魂深处的善良与责任。”老神父提到这事儿,充满了对神的崇拜。
彼得大人笑了笑,没有发表评论,然后对神父说:“我会让他们放了这孩子。毕竟莱特有亿分之一的机会活着回来,我可不想被他找碴。”
老神父再次鞠躬,真诚地感谢彼得大人的宽容,没有治亚瑟冒犯主教之罪。
不多时,被看管的亚瑟见到机甲士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简短明确的信息——放他离开。
机甲士和另外的同伴们传递了眼神,同伴们理解其意,都准备回大教堂。
就在这时,他们和亚瑟所站之地的外围,亮起了一道闪着白光的弧线,弧线是那样工整和完美,俨然是一个圆的边界。
“谁发动了结界!”一位魔法师大喊了一声,不愧是经历了专门训练的教会军人,另外几名同伴脚下猛然发力,竟然以最快速度弹出了结界。但亚瑟不行,刚想追随他们离开,地面的圆内长出了白色的巨大复杂花纹。
这个花纹如爬山虎般飞快生长,不仅迅速朝湖心覆盖靠拢,而且竟然还往亚瑟的身上爬行。
亚瑟的腿部刚被爬满花纹便动弹不得。他看着圆圈之外的几人,大声呼救。但他们只是看着,仿佛看着一头误入食人鱼溪流的小羊。虽然不忍,但不会冒着生命去救。因为他们本不是一类人。
就在呼喊无果时,亚瑟惊讶地发现在那几人的背后,也出现了复杂的纹路。但这些纹路是由多种深色花纹组成。他们比白色的花纹凶猛得多。如果白色花纹是爬山虎,那他们就是热带雨林里深藏于阴影里的食人蔓。
亚瑟正要提醒他们时,食人蔓已经缠住他们,迅速覆盖全身,只有黑色的立体人影在做最后的挣扎。
亚瑟惊奇地发现,湖心被白色纹路覆盖之后,纹路里长出了无数宛若蚕丝的丝线,仿佛正被一个温和的蚕宝宝细细缝合,构成一个闪闪发光的白色蚕蛹。
那些黑色的纹路好像脏水一样翻涌着,奔腾着想要进入白色的圆内。就在泼天的黑色粘稠液体即将覆盖白色纹路,连阳光都被遮蔽,亚瑟难逃一劫时,这些黑色的粘稠如活物触电般颤抖着弹开。
但弹开之后又继续覆盖,不多时,那不屈的力量终于被强行压制,黑色粘稠液体将白色纹章覆盖成了一个半圆形。
亚瑟终于被白色的纹路覆盖,变成了一只蚕蛹,一动不动,连声音都被淹没了……
然而,就在刚才白色结界凭空发动时,神国大教堂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预警信号。彼得大人在得到某个嵌套式结界正在发动的消息时,立刻开放了短距离紧急相位闪现的权限。虽然这会让教堂承担极大的负荷,但这种做法非常保险。
“闪现?彼得大人,亚瑟可还在结界里呀!”老神父听到彼得大人的命令,赶紧请求他救一下亚瑟这个孩子。
可是,彼得大人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便把老神父剩下的话堵了回去,“我的人也在下面,我救了吗?”
这时,神国大教堂和粘连闪现的埃德罗王都大教堂都进入了最后倒计时。
普天的黑色粘液已经慢慢朝着白色结界移动。
“三、二……”
“彼得大人,您在……”老神父正要鼓起勇气做最后一搏时,倒计时数到了“一”。
现在,没有了结界的骚动,没有了汹涌的无态,云层中一片宁静。这个短距离闪现竟然刹那间把他们带到了距海平面五千多米的高空上。王都教堂里的不少教士因为急性缺氧,陷入了昏迷状态,老神父要不是有人搀扶肯定已经摔倒。因为就连大教堂里的教会军人,也感到非常不适应。
这种短距离闪现,在以防万一的同时,极易让整体战力骤减。
然而,彼得大人什么问题都没有,仍然品着他那杯二十年陈酿的红酒。
“匀速下降,距离结界一千米时,开始做结界分析。”彼得大人稳如泰山地发出号令,负责教士们立刻执行,魔术师全部就位准备配合。
两个小时后,一封报告送来了,报告上的结论让彼得大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报告上写着:依镜湖出现的两个结界是同时发动的抵触结界,虽然形成嵌套,但其实在内部的结界边界上,两种不同特质的无态正进行着激烈地对抗。
就在彼得大人陷入思索时,一封紧急追加报告递了过来。他在接过报告时,送报告的魔法师手抖得相当厉害。
他疑惑地展开了报告,上面用红色的加密文字写着:经过探测并反复确认,内环结界里包裹着某个无态含量超乎想象的能量团。虽然这个能量团的结构无法揭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提纯后的无态,千百年来只有一个人使用过。
魔法师之皇——龙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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