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月黑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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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商顾虑重重,既怕引起独孤沧的注意,又怕陆雪夷受到牵连,一推枪杆,道:“你若不怕,我奉陪到底!”

骆乘风道:“骆某便是扛,也要将你扛回海外岛!”

陆雪夷无计可施,见韩商上马后竟向自己痴痴一笑,心中虽气,却又觉得欢喜;转念想到他去了海外岛必然凶多吉少,不禁心急如焚,仓促说道:“爹爹保重,女儿告辞了!”催马向前赶去。

许或禅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可今日见她为了袒护韩商,先是以死相逼,此刻又出言失礼,怎能不觉得心寒。他看着女儿消失在远处,原本孤高冷傲的身影竟显得孱弱不堪,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目空四海、心无牵挂的许或禅了。

黯然神伤之际,忽听远处传回陆雪夷的话音:“爹,女儿一定回来好好侍奉您!”

许或禅闻声一颤,夜色混沌,连他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神情,只听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向庄门走去。

冷月如钩,愁云惨淡,三匹马行在竹林间,不疾不徐。独孤沧思索片刻,道:“跟在老夫身后,别走散了。”

许或禅的奇门遁甲术虽独步天下,但易学九宫万变不离其宗,独孤沧稍作推演,便已看透其中门路,口中不停数着步点。

韩商等人紧随其后,深知这奇门遁甲非同小可,精通此道者,多是经天纬地的王侯将相,如姜太公、张子房、诸葛孔明,许或禅未必达到如此高明的境界,但想借助竹林布阵,困住千百人诚然不是难事。

三匹马向北行进,不多时,果真看到林外大片的庄稼地,在月色下泛起层层波浪,不见半个人影。

骆乘风低声道:“在下先去探路。”

独孤沧摆手示意他压低声音,静观林外。晚风拂面,竹叶哗然作响,片刻过后,果真听远处传来马蹄声,踏在潮湿的路面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独孤沧耳力惊人,来者尚在百步外,他已分辨出是三骑马从东面赶来。那三匹马下了大路,踏着庄稼向林边走,去此尚远,有人呼喝道:“陈四帮主,裘掌门,带着人手,快跟我来!”

喊声未落,林边二十步外的草木丛、庄稼地里,隐约传出一阵阵响动,有人回应道:“是郭当家的?你那边有什么动静?”

马上之人应道:“贼人从南面走了,各路兄弟都去追堵海外岛邪徒,估计玄邪剑就在他们身上!”

韩商循声细看,见月光下陡然多出几十个人影,只听郭当家的又说道:“二位老弟,咱们快赶去清风口,贼人必然在那里中伏,可别让旁人占了先!”

众人连连称是,都将兵刃扯出来,纷纷呼喝道:“杀了海外岛贼人,夺回玄邪剑!”便由那三匹马先行带路,贴着林子边,疾步向东而去。

这些人来去匆匆,俄顷过后没了动静。骆乘风笑道:“岛主实在高明!看来剑爷山两位兄弟已经得手。”

独孤沧等的正是这一刻,回头说道:“雪夷,咱们即刻赶路,你累了就和老夫说。”脚磕马镫,轻喝一声,坐下马跃出竹林,宛如沧龙出海。

三匹马鱼贯而出,风驰电掣般向前驰骋,月光下蹄声飞转,两侧物影高低起伏。韩商脑海中杂乱无章,想起父母师门,想起前途未卜,心中不免涌上悔意,可抬头看见陆雪夷,禁不住痴心发作,暗想此时既然已上了贼船,何不逆来顺受。

他索性闭上眼,听耳边风声呼啸,想着身前绝代佳人,不问明日天涯何处,一阵快意涌上心头,端的洒脱豪迈。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忽听骆乘风喝了一声“吁”,单臂一拽缰绳,收手时正撞在韩商肋骨上。

韩商毫无防备,被这一拳撞得生疼,不禁回头瞪了骆乘风一眼,暗忖道:“这厮定是借机打我!”

骆乘风不予理睬,径直看向前方。三匹马狂奔骤停,在原地打着盘旋,独孤沧冲身侧的高岗问道:“可是黑风堡的人?”

原来三匹马行到此间,听一声夜莺怪叫,十分突兀,独孤沧阅历深厚,明白这是有人在打暗语,才驻马发问。

话音刚落,几个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有人问道:“敢问是独孤岛主吗?”

“正是。”

那十几人下了土丘,纷纷拜倒在地,齐声道:“恭候独孤岛主大驾!”为首之人又说道:“黑风堡弟子,在此恭候多时!”

独孤沧颔首道:“熊延平熊堡主呢?”

“我家堡主正在另一条大路相候,我已派人赶去通知。”

独孤沧道:“众位兄弟起来说话!”他当初为防有变,只是派人通知黑风堡做接应准备,想不到熊延平竟带领人马深夜在此守候,不禁深感义气。

黑风堡众人站起身,一人说道:“向东再行五十里,两条路皆能赶到斑羚渡,去南海风向正逆,我家堡主安排了一艘三十桨大船,随时可以起航!”

正说话间,远处又赶来十几人,为首者一马当先,高声道:“小的熊延平,恭迎大驾!”说话间,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未等马蹄停稳,便已滚鞍落地,向独孤沧单膝跪倒,正是黑风堡堡主熊延平。

熊延平出身草莽,自幼练一身拳脚功夫,在方圆百里颇有名声。他拉拢人马占据黑风堡,凭借斑羚渡口做一些海上买卖。说起这海上生意,海外派独居其大,势力之强,连宋、辽官府也要避让三分。

东南沿海的大小帮派不计其数,只有拿到海外派的符文令旗,才能在海上行走。它们对海外派年年进贡,时称“海贡”;久而久之,这些纳海贡的帮派多半依附于南海三岛,由此可见,海外派名为武林门户,实则却是孤悬海外的小朝廷。

独孤氏位列武林四家之首,百年间威震江湖,传至独孤沧这一代,更是登峰造极,被绿林中人奉若神明。相比于徐尘老祖常年隐居深宫,做采补阴阳、求仙问道之事,独孤沧在江湖中的威望显然更胜一筹。

熊延平多年前去海外岛进贡,曾与二十余位当家的结伴同行,拜谒独孤沧。他久闻独孤岛主英雄盖世,一见之下更为敬仰,此次能效犬马之劳,当真三生有幸。

熊延平应诺起身,道:“斑羚渡早已备好船只,只等岛主驾临!”

“有劳熊堡主。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前往渡口。”

熊延平转身上马,猛然想起一事,冲随行之人问道:“对了,大小姐呢?”

随从答道:“独孤大小姐已向斑羚渡方向去了,她说会在渡口等候!”

独孤沧闻声一怔,问道:“哪个独孤小姐?”

熊延平道:“自然是岛主您的孙女儿,独孤大小姐。”

独孤沧身子一颤,坚毅如铁的目光闪烁一丝忧虑。

熊延平道:“独孤小姐前日一早便到了黑风堡,她是随江存善江先生来的。”

独孤沧道:“江先生不知她在船上。”

熊延平答道:“岛主料事如神,大小姐确实是悄悄上的船。江先生昨日北上,说是要去延州,嘱咐在下好生照看大小姐,我真是寸步不离,谁知……”

独孤沧摆手说道:“老夫这个孙女儿古灵精怪,我也奈何不得!”

韩商不知这位独孤小姐是何等钟灵毓秀的人物,转身去看陆雪夷,恰巧见到陆雪夷也正凝视自己。霎时间四目相对,他身子一颤,只觉胸口潮热起伏,不知说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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