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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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霸天为赴西域昆仑派之约,早早赶到吉祥镇踩点儿,盘下镇口一家酒楼,将出入之人尽收眼底。韩商等人刚进镇子,便被他一眼认出。

那晚在破庙中打斗,火光虽暗,但他对陆雪夷的美貌惊鸿一瞥,难以忘怀,不禁起了歹心,吩咐弟子尾随其后,窥探韩商等人落脚所在。恰在此时,有弟子引荐一名白衣道士上楼,一问之下,果真是西域昆仑派的信使,相告约会详情。

于霸天欣然大喜,得知还有一个时辰余暇,便打定主意,蹑足潜踪进入那家平程客栈,趁韩商几人熟睡,用熏香迷药掳走了陆雪夷。他恨由心起,本想杀害其余四人,可盘算再三,终究不敢下手。他自以为行事利落,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一动都被那花发老者一览无余,反而被下了个大圈套。

于霸天不好酒、不嗜赌,却惟独好色,做了一派掌门后,虽多有收敛,然而遇到姿容十分美貌的女子,便色胆包天,难以克制。忽然想起方才那五名弟子来此请罪,可见陆雪夷已被人救走,而救人之人又非青衣师太,那会是谁呢?

他心中千头万绪,懊悔不已,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师太仅凭一封书信,便认定是于掌门掳走了门下高徒,未免太过牵强。”

青衣师太寻声打量,见骆停其貌不扬,口气却傲慢无礼,问道:“贫道向于霸天要人,关你何事?”

骆停笑道:“于掌门是在下多年知交,我当然要为朋友说句公道话。不知令徒是何时不见的?”

陆与峰却按捺不住,喝道:“今日不见的!”

骆停颔首笑道:“这就是了,于掌门和我等商议大事,一个月来寸步未离,莫非他会分身术不成?”

于霸天心念一转,看出骆停分明是在煽风点火,却不知如何辩驳。

陆与峰怒道:“休要胡说,我和这姓于前些日还交过手!这厮杀了多少铁剑帮弟子,你去问问他自己!”

于霸天急忙抬头打量,想起雨夜在破庙中和自己交手的果真有这年轻人,如今丑行曝露,不禁毛骨悚然。

青衣师太再无疑虑,道:“于霸天,你作恶多端,还敢抵赖!你约贫道来此,无非是想要挟我,有话快说!”又看向卓子陵三人,问道:“这三人是谁?来此做什么?”

莫七星目光一沉,瞥了青衣师太一眼,阖目不语;骆停却笑道:“师太问得好,我找于掌门自然有要事商量,只是紧要关头,师太却杀了出来……”

“商量何事?”

骆停忍俊不禁,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太还是不问为好……”

于霸天见他口无遮拦,急道:“骆先生,你少说几句!”话已出口,忽觉进退维谷。

骆停脸色微沉,喝道:“事已至此,你还做妇人之仁!”

卓子陵见此情形,自然不想让于霸天滋生退意,急道:“是啊道兄,《玉矶真经》卓某可给你带来了!”

青衣师太察觉事有蹊跷,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找他有何事?”

于霸天情知不妙,本要开口辩解,唯恐言多有失,越描越黑。

骆停笑道:“师太,你和于掌门名为异门同宗,实则却要分道扬镳!”转眼看向于霸天,见他举棋不定,道:“于掌门何必畏首畏尾,有我海外派为你做主,这些中原武夫算什么!”他声若洪钟,“海外派”三字传入众人耳中,无不愕然。

海外派盘踞南海三岛,虽离中土千里之遥,却恶名昭著,寻常百姓听了这三字,也是惶恐不安,诚然是大宋朝廷谈之色变的第一海患。

南海三岛一线相连,由东南向西北,直指蜀川龙盘山。中间那座岛屿名叫海外岛,西北一座名为千虫岛,东南便是剑灵山。三十年前泉州一战,徐门被宋廷剿灭,恶枭徐尘逃亡海外,占据三岛创立此派,勾结江湖亡命之徒,收拢四海游方术士,势力逐年壮大,对中原武林则痛下杀手,几十年间作案数百起,杀伤无数,这仇恨叠加,便有了中原武林和海外派正邪对峙的局面。

青衣师太怒火中烧,喝道:“海外派!果真如此!”话音未落,青城派众人拔剑出鞘,直指卓子陵三人。

莫七星、骆停久经阵仗,不以为意,可卓子陵身单力孤,难免惴惴不安。

骆停只怕于霸天首鼠两端,道:“于掌门,咱们联手杀了这些人,远走高飞,逍遥快活!你如今若是改主意,那便是五十步笑百步,莫非他们便不会追究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青衣师太身后有人说道:“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于掌门,对错一念间,你要三思而行!”语气虽平缓,却有泰山压顶之势。

于霸天闻声一惊,见说话之人端坐马上,年岁和自己相仿,身穿皂青色道袍,腰束金丝带,头扎碧玉簪,正是青城剑派掌门谭连化。

二人虽无深交,但谭连化见于霸天在魔教中人唆使下,意欲倒戈,只怕危及自身,再不肯作壁上观。

于霸天听了这句话,恰如醍醐灌顶,低声道:“三思后行!三思后行!”仿佛念了两遍驱魔咒语,脑海中混沌初开,蓦然抽剑出匣,高声喝道:“来人!”

他拔剑为号,身后十余名弟子应声亮剑;与此同时,林中草木成兵,数十名昆仑弟子鱼贯猿引,潮涌而出。

骆停早已察觉林中设了埋伏,笑道:“好!于掌门若能剿灭这些中原武夫,权当纳了一份投名状,必会得老祖器重!”

于霸天一声冷笑,道:“师太可知这两人是谁?正是剑灵山弟子,莫七星,骆停!”

青衣师太自然听过剑灵山四大弟子,相传莫七星身高八尺,骆停矮如童子,一高一矮出没中原,恶名昭著,若非近几年二人行事有所收敛,她早已认出。

于霸天打定主意,横剑说道:“海外狂贼,于某今日约你们到此,正要一网打尽!”

那三人情知不妙,暗骂于霸天临阵倒戈。骆停哂笑道:“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青衣师太怒道:“魔教邪徒!你们为祸中原多年,我今日可要替天行道!”

卓子陵诚惶诚恐,暗想这些中原武人痛恨海外派,和西域昆仑并无瓜葛,若不趁早划清界限,必受牵连,急忙对于霸天说道:“道兄,《玉矶真经》我已拿来,不过事已至此,卓某不得不回昆仑山,再做决断!”

青衣师太道:“于霸天,贫道先不和你计较其他,大敌当前,你该当如何?”

于霸天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道:“谭掌门,师太,这位道兄是西域昆仑弟子,还请两位放行。至于剑灵山的贼人,于某身为三门六派一份子,自然和青城派同进退!”他手掐剑诀,喝道:“昆仑弟子听令,诛杀剑灵山邪徒!”昆仑派声势浩大,这些弟子听掌门人一声令下,群声应诺。

青衣师太自然知道西域昆仑和海外魔教不可同一而论,颔首道:“这位道长无意留下,请吧。”

卓子陵微微欠身,对骆停二人抱拳说道:“卓某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山高水远,他日再会!”疾步走出人群,向原路匆匆去了。

骆停见他逃之夭夭,不怒反笑,道:“卓兄一路走好,当心小人妨身。”

青衣师太见敌我两方泾渭分明,道:“谭师兄,于掌门,斩妖除魔,动手吧!”双脚踏镫,仿佛鸬鹚离舷,刹那间越过一众昆仑弟子,一抖拂尘,莲开云散,宛如铁伞挂满劲风,笼罩莫七星。

莫七星寡言少语,却心思缜密,见青衣师太招式凌厉,沉声道:“找死!”反手一抓,闪电般抽出了背后那柄七星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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