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旁敲侧击

木剑客仿佛年迈的教书先生手提戒尺,隔着青纱打量须臾,冷冷说道:“你好不懂规矩!”

韩商心中苦笑,暗想自己只是从旁指点几句,也比你暗中偷袭光明磊落,却抱拳说道:“晚辈……”木剑客并不听他啰嗦,道:“你可是才从南海乘一艘大船回来?你叫……韩商?”韩商倍感惊奇,支吾半晌,并未回应。

木剑客哂笑道:“果真是你了,不枉我一路奔波,终于找到了。呵呵呵,那老不死的都吩咐你什么了?乳臭未干,你也配执掌铸剑令牌!”

韩商闻声一怔,转念想起“欧子仙师剑”,心中更觉疑惑,不知眼前何方神圣,竟会知晓此事。但他信守承诺,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在剑冢中的所见所闻,道:“老人家此话何意?”

木剑客冷笑道:“何意?哈哈……你小小年纪可不要装糊涂,糊弄老朽!快将令剑交出来,免你一死!”韩商听他话音冷厉,将青心剑横陈胸前,道:“老人家何必痴人妄语,晚辈哪有什么令剑,青铜剑倒是有一柄。”

“让你嘴硬!”木剑老者一言说罢,动如脱兔,挺剑疾刺,未等韩商反应过来,木剑锋芒已到了身前半尺。韩商躲闪不及,挥剑猛扫,用一招“季子合纵”,发全身之力封挡门户,仿佛六国兵马齐聚函谷,令秦军不敢贸然东进。他手臂一颤,木剑已被震开,青心剑则势如破竹,转守为攻,直取对方咽喉。

“好快!”众人彩声未绝,木剑老者沉肩坠肘,反手压住了青心剑,闪身绕到左侧,右手横推剑刃,砍向韩商手臂。这老者所用虽是一柄木剑,但功力深厚有目共睹,方才和鸢鸿刀对敌都不曾落了下风,若被他扫上一剑,必定骨断筋折。

韩商抽身撤步,将剑竖在眉间,他不知对手虚实,绝不敢片刻相持,两柄剑一击而散,俯身横扫下盘。无奈青心剑短小,以他如今的内功修为仓促出手,不足二尺长的剑刃难以发出横扫千军的气势,木剑老者随手一挥,便将剑势化解。五招之内,韩商攻守有度,着实没让木剑老者占到丝毫便宜。

众人对韩五侠的大名仰慕已久,见他生子如此,更是刮目相看,不禁纷纷为韩商站脚助威,声势愈大。夏铭铖和刘逸展在一旁沦为看客,心中大觉不快,二人方才与万有朋合战木剑老者,尚未占得上风,而此时韩商孤身迎敌,却未曾落了下风,这一进一出,当真相形见绌,眼见众人为韩商助威叫好,岂不是暗骂自己两人窝囊废物!

刘逸展尚能隐忍,夏铭铖却难抑怒火,冷笑道:“四弟,你在外面学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剑法,可要当心别败在人家手上,给令尊丢了脸!”

众人士气振奋,听了这等败兴之言,有人按捺不住,旁敲侧击道:“还是韩五侠后继有人啊,不仅剑术高明,人品也是端正!”这些人好心助威,然而来言去语嘈杂混乱,韩商无法凝神应战。

又过了十招,木剑徐徐加快,可风驰电掣间,又如抽丝剥茧,点到为止,不求一剑封喉,但每一招都压制一筹,这正是禅宗剑法不同于道家、俗家之处,可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优势累加起来,最后一招克敌制胜,便是水到渠成了。

韩商阵脚渐乱,见青衣木剑浑然一体,恍惚中已辨不清来势,耳边风声一落,左肩已被刺中。他急退数步,木剑客却穷追不舍,一招“阿鼻地狱”顺水推舟,直刺韩商面门。

“低头!”

韩商听出说话之人正是万有朋,急忙俯身一让,背后金风呼啸,掠过头顶,一声沉响,便知那木剑已被鸢鸿刀震退。万有朋趁势出击,他万家刀法的火候虽稀松平常,但仗着鸢鸿刀凌厉锋锐,横扫斜劈,蛮不讲理,一时竟占了上风。

韩商胸口已被苗刀所伤,这时肩头又添一剑,恶斗过后体内气血沸腾,加之小臂上的七道剑伤未愈,顿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胀痛难受。他浑身颤抖不止,右臂衣袖早已被鲜血浸透,紧贴在肌肤上,凹凸起伏清晰可见,显然伤口已经胀裂,整条小臂何止粗壮了一圈,着实触目惊心。

他心跳怦然加快,两只眼皮似有万斤之中,眼前一黑,再度深陷梦魇,仿佛三魂七魄又回到了阴暗潮湿的刺秦剑冢,数千柄宝剑参差错落,满目斑驳,蓦然间身子抽空,到了剑神峰顶,葛千寻布满狞笑的一张老脸豁然出现在眼前,不住地问道:“玄鱼过瀚海,龙泉几时还?”

韩商惊恐交加,头痛欲裂,可无论如何挣扎,也喊不出半个字,而葛千寻的身影化作飞烟,十魔剑法的剑痕顷刻间刺入瞳孔,剑壁上的鬼魅身影如约现身,比之当初身临其境还要清晰百倍。独孤去恶!

韩商几近窒息,如若癫狂,却并未放弃挣扎,终于找到契机冲破玄关,一声长啸出口,幻境霎时间破灭,人也仿佛从山顶一脚踏空,双腿发软,半跪在地,青心剑猛地戳透地板,这才稳住了身子。

他神游而回,尚觉恍惚,猛然听到四面人声嘈杂,刀剑相击更是聒噪刺耳,里外交加,令他五内如焚,胸中气血翻涌,一口郁积已久的淤血终于吐了出来。

万有朋在木剑老者抢攻之下,已然乱了阵脚,万祥、万瑞见刀光剑影纷繁错乱,如何也不敢相助,刘逸展、夏铭铖仗剑在手,却也忌惮鸢鸿刀的威力,深怕忙中添乱,正自犹豫不决。可木剑老者却被韩商这一声惨呼震惊,他原本无心取万有朋性命,剑尖一扫鸢鸿刀背,借力跃出数步。

木剑老者转眼看向韩商,见他周身上下杀气腾腾,瞳孔中空洞恍惚,胸口、肩头、小臂如沐血水,却毫不在意,剑眉倒竖,猛然看向自己。老者横掌退了一步,只觉这目光摄人心魄,禁不住瑟瑟发抖。

“我看阁下还是见好就收,免得自身难保!”

木剑老者闻声回首,见说话之人正是苗刀客,他方才见识过此人刀法厉害,听了这似善非善的一句话,心中打起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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